期末考试的第一天。
早上考了语文，下午考了物化生综合卷。
王一博提前十分钟交了卷，他跑去小卖部买了一瓶水，然后在梧桐树下等肖战。
没多久肖战也出了考场，他拿过王一博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两人话都来不及说几句，数学老师就把肖战叫去了办公室，于是他让王一博先回了家。
王一博像往常一样斜挎着书包上了楼，不曾想他的房间门是被打开的，他几乎是冲了进去，只见他妈妈脸色苍白地坐在他的书桌前，手上拿着粉红色的纸张，王一博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给肖战写的情书，他急切地伸手要过去拿回来：“谁让你乱进我的房间？把东西还给我！”
赵真真猛的站起了身，颤抖着手，举着情书问：“这是什么？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王一博冷漠地摊开手掌心说：“还给我。”
他妈妈用力地拍了一掌桌面，发怒道：“那是你亲弟弟，你要毁了他吗？”
王一博摇头否认：“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毁了他。”
赵真真把手里的情书拧成了纸团，砸到了他的脸上：“那你写的这是什么？你要把这封情书送给谁？”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好好的不学，你去喜欢一个男人也就罢了，你还要喜欢自己的弟弟，一博啊，你让妈妈说什么好啊？”
王一博咬了咬唇，弯下身去捡那团情书，随即抬头问：“我喜欢他，所以呢？”
赵真真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所以呢？你会害惨他的！”
王一博闭了闭眼，又睁开，语气还算平静：“妈，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如果我们两情相悦呢？”
赵真真没想到王一博会这么说，她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很快就反驳着：“你住口，阿战是个乖孩子，是你带坏他的对不对？”
“也是啊，你有个txl的爸爸，你随了他，也喜欢男人，但我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
轰隆一声，王一博瞬间感到耳鸣，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爸爸他……”
赵真真声泪俱下，用左手锤了锤自己的心口：“这个秘密我藏了二十年呐！你爸爸娶我之前有个男朋友的，后来为了传宗接代，我们结了婚，等时间久了，我才知道真相，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爸爸离婚？还不是因为他恶心我，他欺骗我，现在倒好，连他儿子都是这种货色，还喜欢自己的弟弟。”
这是王一博没有想过的，他以为他爸妈至少是两情相悦，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爸爸根本就不爱赵真真，甚至是为了传宗接代才被迫生下了他，王一博一时难以接受，尤其是他妈妈现在还拿他跟他爸爸相提并论：“我跟他不一样，我永远不会为了传宗接代娶一个我不爱的人。”
赵真真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你喜欢谁都好，就是不能是阿战，他是你弟弟，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王一博反问她：“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我们又不用生孩子，他是我弟弟，我们是最亲近的人，我们要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
他妈妈听了这话，开始有些激动和生气，对着他一顿说辞：“你想的简单，法律不会承认你们，邻居街坊也会说你们的闲话，没有人会接受你们的关系，你们会毁了对方的。”
王一博把拧成纸团的情书小心翼翼地抚平，重新折成桃心状：“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赵真真扫了一眼他的动作，看着那封情书被折成了心形塞进了王一博的口袋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不在乎不代表阿战也不在乎，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你想想阿战的前途，你想想我们一家人，一博啊，算妈妈求你了行不行？你不要喜欢阿战，你换个人喜欢好吗？”
王一博不顾他妈妈的哀求，道：“妈，肖战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快成年了，我想这件事应该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我……”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了他白嫩的脸上，王一博被打偏了头，赵真真怒吼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混账东西，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以为喜欢能当饭吃吗？你们这个年龄的喜欢能长久吗？你现在能给他什么？你现在一无所有，你想仅凭一腔爱意就留住一个人吗？流言蜚语你不在乎，前途你也不在乎，那以后呢？你考虑过吗？他愿意又怎么样？你以为txl这条路很好走吗？你要他跟着你一起吃苦吗？”
“你以为你爸为什么和我结婚，仅仅是因为要传宗接代吗？你错了，你爸那个男朋友死了，他死了，被闲话淹死的，他跳河自尽了。就算阿战愿意和你在一起又怎么样？你能保证一定保护得好他吗？你能保证你会一直喜欢他吗？你又能保证他会一直喜欢你吗？但凡你们有一个人想先离场，另外一个人怎么办？你不怕结局会像你爸爸和他男朋友那样吗？那个男人死的时候，你爸爸绝食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两个男人在一起根本就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如果你不想害了他，那就放了他！”
王一博的脸被打得有些发麻，但此刻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对上了她妈妈那双发红的眼睛，语气很坚定地说：“我能保证我会一直喜欢他，即使有一天他要先离场，我也不会想不开，我会祝福他的。”
赵真真崩溃地抓着王一博的手，看着他固执已见的样子，气得快要咬碎了牙：“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听我的？”
王一博没否认，继续道：“妈，喜欢是我和肖战两个人的事，要不要在一起应该问问他。”
只见赵真真瞬间泄了气，她瞪目结舌道：“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然而下一秒他妈妈脱力地跪了下去，王一博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喊道：“妈！”
赵真真无助地开口哀求着他：“一博，妈跪下求你了，放过阿战，妈可以不管你喜欢男人，但是你不能连累你弟弟啊，你们是亲兄弟啊！”
看着他妈妈这一举动，王一博眼里充满了绝望的光芒，他双膝一弯，跪在了他妈妈面前，声音里带着哽咽：“妈，我也给你跪下了好不好？我只是喜欢他而已，我有什么错？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
“妈，我求你了，让我们在一起吧！”
赵真真狠狠地瞪着王一博，话里带刺：“你这辈子都别指望和他在一起，我不会让你毁了阿战的，除非我死！”
王一博眼里蓄满的泪水在这一刻像掉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滑落，他弯下身子，将头磕在了地板上：“妈，我求你了行吗？”
赵真真阻止了他继续磕头的动作，撑着地板起了身：“高三你转学吧，不要留在北城了，你去北京读书，我不会再让你们见面的。”
听见转学两个字，王一博猛然醒悟过来，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下意识拒绝道：“我不转，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之前我的事你管过多少？凭什么我喜欢他这件事你就非要管？”
耳光再次落在了他的脸上，王一博沉默地受着她的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随之而来，赵真真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就凭我是你妈妈！你不走，阿战就得走，你们之中必须走一个。”
“王一博，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前途，但你不能不在乎阿战的，你不应该为了你那不确定的喜欢就让阿战葬送自己美好的未来，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应该放掉他，让他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毁了他！”
一句毁了他，让王一博惊慌失措了很久很久，在安静的几分钟里，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外楼下的野猫鸣叫了一声，他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说：“我喜欢他，真的会毁了他吗？”
赵真真伸手握住了王一博的肩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会，没认识你之前，他本该有一个很好的前程，现在难道要因为你全都毁掉吗？”
王一博闭上了眼睛，泪水滑过脸庞：“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喜欢他……我错了吗？”
她眼睁睁看着王一博再一次跪在了地板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可她不能任由他继续犯错：“错了，还错的离谱，没有正常人会喜欢自己的亲弟弟，你不应该拖他下水。”
“一博，听我一次吧，以后你会感激妈妈今天这番话的。”
“妈帮你办转学的事，你就去北京读书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北京吗？”
赵真真下了楼，房间跌入了黑暗，王一博心如刀割地继续跪着，他将头埋的很低很低，一颗颗眼泪砸在地板上，此时他被无穷的痛苦包围，被漫无止境的绝望击倒，深渊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拖向死穴，满脑子都是无可奈何的失落与沮丧，心脏痛痛地翻滚，最后只剩下崩溃，将他一步步推进无底黑洞，使他深沉而深长的悲痛着。
肖战回来的时候，刚好要开饭了，然而他却没有如愿地看见王一博在客厅里坐着，奇怪的是连他房门都是锁上的，肖战不由来的心慌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赵真真把肖战的焦急担心看在眼里，她揪着心，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用一如既往柔和的声音和肖战说：“你哥没事，他在休息呢，你先下去，妈妈叫他出来吃饭，好吗？”
看见肖战听话的下了楼，赵真真悬着一颗心敲了敲王一博的房门：“一博，是妈妈，你开一下门。”
王一博此刻的声线是沙哑的，音调里有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透着一股无奈的哀伤：“我不饿，你们吃吧，我现在状态不好，怕吓到他，你帮我告诉他，我困了，在补觉，叫他别担心。”
听着他这番话，赵真真心里百感交集，她看得出来王一博是真的很喜欢肖战，否则怎么会连这种时候都先考虑肖战呢？她也看得出来肖战是喜欢王一博的，否则怎么会因为他没下来吃饭就担心成这样？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亲兄弟啊，她无法接受她的两个儿子在一起。
餐桌上第一次没有王一博坐在他的对面，肖战没什么胃口，时不时往楼上看过去，房门依然紧闭着。赵真真往他碗里夹了一只可乐鸡翅，尽量安抚着肖战的不安：“你哥他就是学习累了，一会妈妈把饭给他端上去，你快吃。”
肖战放下碗筷，直径往楼上走：“爸妈，你们吃吧，我吃饱了，我上去看看哥。”
赵真真的心越来越沉重，她搁下碗筷，情绪失控，眼泪砸了下来，肖枫见状，急切地搂住了她，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赵真真哽咽难言，起身回了房间，肖枫担心得跟了上去。
王一博的房门再一次被敲响，屋里的人悬靠在门板上，屋外的人坐在地上椅在门框边，他们之间只有一门之隔，却无法相拥在一起。
想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一博闭着眼，流着泪静静地听着肖战说：“哥，你不知道今天老鲁抓着我说了好久的话，其实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我只想快点回家。”
“哥，我想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去北京，就算不在同一个学校，那起码得在一个地方，只要我有空就去找你玩。”
“北京那边有好多美食，我们到时候要一起尝个遍，还有故宫，颐和园，北海公园和天安门广场这些地方，我都要和你一起去看看。”
“哥，你饿不饿？你醒了吗？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刚刚没吃饱，我们一会一起吃饭吧哥？你想吃什么？我会做番茄鸡蛋面，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从来不会在晚饭前睡觉的，平常你都会坐在客厅里等我，我很担心你，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
听着肖战的一字一句，王一博眼里噙着的泪水夺眶而出，内心煎熬已经到了极限，最后一丝坚强也被肖战击破了，他任眼泪肆流，肝肠寸断。
“哥……你跟我说句话……我求你了……”
王一博动了动嘴唇，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他忽然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割开，悲恸从伤口流出，撒落一地忧伤。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对着门外的人说：“哥没事，明天最后两科，好好考，你这次要是考得比哥好，哥就给你一个惊喜。”
王一博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沙哑，听起来有些慵懒，倒是真的像刚睡醒不久，然而肖战的心不知怎么的更加忐忑不安，可他不想让王一博听出他的担忧，他用软绵轻柔的音色回答道：“惊喜？好啊，为了哥的惊喜，我一定好好考。”
话语落下，空气中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后来那天的事就如同被尘封在了海底一样，没有人再提起，仿佛它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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