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少时

他看着窗外发呆，忆起了少时的事。

皇宫尚书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嫡出的皇子和公主过八岁就要去尚书苑念书，但一般皇子公主嫡出甚少，为了不让皇子太过孤单，尚书苑会在世家子弟中挑选与皇子或公主年纪相仿的，作为伴读，也算玩伴。

但是作为皇子的玩伴，必须拥有磅礴的家世——家主需官至正三品以上，从三品、从二品、甚至从一品，都没有资格。

因为即便是从一品也只不过是正一品的附属品罢了。并且族中正四品及以上大臣需超过六位。

只应要求太过严苛，许多世家望而却步。

但顾氏一向不同于旁人，顾弘郁的两个儿子都是从尚书苑出来的。

顾家满门武将，家主顾弘郁乃是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弟弟顾世清是正二品驻疆大使，三弟顾承泽则是正一品上述院士

嫡长子顾常逸现如今也是西南军世府的将军，少时是当今摄政王的伴读，当今大齐一百八十七万大军有一大半，都出自他的西南军世府。

正这雄厚的家族底蕴，他成为了宣齐锐的伴读，宣齐锐唯一的朋友。

“顾哥哥——！”刚满七岁的宣齐锐奶声奶气的冲顾常安叫，自从比他大一岁的兄长宣齐钧身边多了个大哥哥整日整日的陪，他就羡慕的很，向着教书的先生问“先生，我也想要人陪！”

“三皇子莫要着急，您看门外那个是谁？”

他顺着望了过去，一个长得俊美的小少年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玩着脚边的小草。

他立刻跑了过去，蹲了下来奶声奶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谁，你是陪我上学的吗？像二哥哥那样的？！”

顾常安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一顿砸，但是先生对他说他以后要一直陪着他也就耐心的一一回答

“我叫顾常安，常胜的常，安稳的安，我爹是正一品镇国大将军顾弘郁，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伴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

宣齐锐如获至宝，捧着他的脸，一次一句道：“顾—哥—哥！”然后牵着比他高一个头的顾常安出了尚书房，他刚满七岁，还不需要念书。

他们先是去了他父皇的书房，每一个皇子陪读都要和皇子去拜见皇帝。

门外的公公拦住了他：“哎呦，奴家见过三皇子，三皇子找皇上作甚？哎，这位是……”

不等宣齐锐回答顾常安便泰然道：“公公，我是三皇子伴读，顾常安”

那公公心中了然赔笑道：“原来是顾将军家的公子，咱家这就向皇上通报。”

那公公心中了然赔笑道：“原来是顾将军家的公子，咱家这就向皇上通报。”

他心中跟明镜似的，皇上不喜贤妃，连带着三皇子一起不喜。

才过一会，那公公出来了，招呼他俩进去。

皇上肯见三皇子，只是因为顾常安罢了，顾家功高盖主，皇帝都忌惮三分，但举国上下一半有余的兵都出自顾家，只好虚与委蛇。

“儿臣拜见父皇。”“微臣拜见皇上。”

皇帝抬头，却只看顾常安问道：“你刚满七岁，为何自称为臣？”

顾常安跪在地上目不斜视：“作为三皇子的伴读，陪伴三皇子是臣的职责所在，其次，臣满门武将，定要为皇上平定天下！”说罢，他俯下身。

“哈哈哈，好！”皇帝高兴，便也多跟宣齐锐讲了两句话，但宣齐锐还是被训斥了。

“七岁的人了，说话细声细气，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出了书房，他们俩向后宫走去。

“顾哥哥，你好历害，只有你来了，父皇才会跟我说话，太子哥哥他们说，父皇不喜我母妃，连带着也不喜我，我自打出生，就没见过父皇几面，也没同父皇说过几句话，可分明我也是嫡出，不比别人差……”他声音渐渐小了，一滴泪从脸颊上滑过。

顾常安摸了摸他的头，俯身为他抚去眼角的泪。“顾哥哥，为何这宫里每个人都不喜我？那些太监宫女，面上对我好，可背地里都瞧不起我，我分明不比二哥他们差！”他对上顾常安的眼，眼眶还泛着泪花，却被顾常安温柔抚去。

他看着眼前人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无限的疼爱。

“无妨，自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哥哥了。无人喜你，我便喜你，无人护你，我便护你”

宣齐锐重重的应道“嗯！！”一把揽住他的脖子。

顾常安随他来到了一处清冷的大院，明显没有其他宫殿富丽堂皇，但是却比其他任何一处宫殿都富有生机。

墙角有两棵杏树，外围种着花，斜对面有一座秋千，中心处有一口缸，里面养着鱼，门前卧着只虎奴，正在晒太阳。

倒也惬意。

后院溜出个小宫女，见这两人，喜出望外：“三皇子今日这么早就来了？！娘娘在屋里呢。”

他们进了屋，见屋内榻上坐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真真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这便是贤妃不错了。

贤妃谢眉是宣齐锐的生母，一品文官谢萧睿的嫡长女。她摇着手中一柄小扇，并未察觉两人。

“母妃！”宣齐锐冲了上去，抱住了贤妃。

“阿锐今日来得这么早？”她似是很惊讶，但是转念一句“不会是惦记母妃这儿的糕点吧？”她似乎是注意到了宣齐锐哭红的眼睛，拿出帕子给人擦擦，含笑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宣齐锐摇了摇头笑道：“儿臣没有被欺负，方才路过御花园，眼里进了沙子，是顾哥哥帮我弄出来的！！”

“顾哥哥？”贤妃这才注意到顾常安，摆了摆手让他过来。

顾常安刚要跪拜，却被贤妃拦住了。

“在我宫里，不用讲那套俗礼，你是阿锐的伴读吧？”贤妃柔和的问

他点了点头，“娘娘放心，我一定会一直对阿锐好的！”顾常安斩钉截铁道。

贤妃笑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要陪阿锐到而立之年，互相照应是好的。”

他们两个小孩和一位嫔妃在院里玩了一下午，吃过晚饭，贤妃让一位宫女陪他们一起回了重华宫。

所有的皇子都住在这，重华宫与尚书苑设在一处，方便上早课。重华宫向北是后宫，下课后可以找母妃。

还没进屋，就有人开始挑衅他们了，不过这次，宣齐锐不再是独身一人了。

“哟！这不是那个皇上厌恶的三皇子吗？怎么？有了伴读就去皇上那讨骂了？哈哈哈！”旁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宣齐锐气的咬牙“你说什么？！”他刚要冲上去，顾常安却拦了他“别脏了你的手，我来。”他脸色极差，走了上去，反手就是一巴掌，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那人恼羞成怒道：“你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顾常安不理会，又是一脚，正正踹在那人胸上“我管他是谁，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还有，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那人又退了一步，大声道：“我爹是正三品武官韩墨森，你们家惹得起吗？”

顾常安放肆的笑，眯着眼睛歪头盯着他：“我当是谁，胆敢在我面前放肆？！原是废物之子！”

顾常安满不在乎反而嗤笑道：“行啊，正一品镇国将军，顾弘郁是我老子，我到要看看，你那个三品驻疆斥候的爹可愿与我顾氏一族碰上一碰？！”

他这一说，周围的人都震惊了，这其中家世好的比比皆是。但顾氏一门没有二品以下的大臣，皆是重臣、权臣，朝堂之上无人可以撼动顾氏分毫！

而且顾氏十分特殊，因为他们举族上下，皆是嫡出。

顾常安：“我劝你别出声，你胆敢叫一声，我明儿就把你的舌头拔了泡酒！”

那人没反应过来，顾常安抬手打了上去，他不打脸，但拳拳到肉。

最后，那人断了两根肋骨，手错了位。

“谁说出去，就会跟他是同一个下场，还有，从今以后，再让我知道谁在背后嚼三皇子的舌根，我就让他这辈子都说不出话！”顾常安淡淡道。

一个教书先生从走廊走来，看见躺在地上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顾常安冷道：“从楼梯口摔下来的，我检查了，肋骨断了俩，手也错位了，先生送去太医院吧。”

周围没有人说话。

顾常安向宣齐锐走去，俯身与他对视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阿锐，吓到了吗？对不起，我太暴力了，本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可我觉得他就该打！”

宣齐锐却说：“没有没有，顾哥哥，你超帅的！”

那天之后，他对顾常安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可先生说总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七岁的小孩在心里偷想“顾哥哥会喜欢我吗？”

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想，终于在十九岁那年混乱不堪的夜晚，他得到了答案。

他朝思暮想的顾哥哥对他说

“我心悦你”

等他回过神，榻上的人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