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栾元白的心事

　　金玉的心中有一个疑问，关于栾元白。

　　从回到江城的那日，他就有些变化，不似从前那般冷静从容。

　　他对这里的感情好像很复杂，常常看着江城的一景一物陷入沉思，有时像是回忆到什么温暖的事，不自觉牵起嘴角；有时又像是碰到了痛苦的记忆，面色沉郁。

　　她疑惑栾元白曾经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

　　午后客堂，栾元白坐在木椅上，手捧一本书，专心致志地翻看。

　　金玉为他沏来一杯茶，静默地立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栾大哥，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栾元白抬首看向她，有些疑惑：“什么什么事？”

　　“曾经，你在江城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你离开江城的原因。” 金玉看着他，柔和的神情似在安慰，“我很担心你，从回到江城那日，你的状态就不对，我感觉这里有过让你悲伤痛苦的事。”

　　栾元白却避开了她的期盼，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去看看那人的伤势。”

　　金玉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渐远，隐入偏堂。

　　不多时，栾元白回到了客堂，见他不语，她主动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房里无人，他已经走了，有字条留给你。”栾元白将一张白纸条递给她。

　　金玉接过纸条展开，见一行字：金玉，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她将纸条收起，道：“他走了也好。”

　 *

　 文乐赌气似的好几日没再来看栾元白，他偶尔来文家，她也拉着脸不与他对话。

　　这天恰逢中秋团圆之日，栾元白买了些节日礼送去文家，回来后告诉金玉：“今晚赵婶让我带着你去和她们过节。”

　　夕阳西下，天色将晚，金玉和栾元白来到文家，文家只有两口人，文乐和她的母亲——金玉跟着栾元白唤她赵婶。

　　赵婶是一个热心快肠的和善女人，做事勤快，招呼完他们坐下就去做菜 ，金玉想帮她打下手，她连连说着不用，让金玉回客堂坐着。

　　金玉踱步进了文乐房间，文乐一见她就满胸怒气，伸手想将她往门外推。

　　金玉常年练武，当下使了力气，文乐推的是纹丝不动，她有些泄气，走回床边坐下：“你是来嘲笑我的，想看我笑话？”

　　“我没有这个意思，文乐。我来，是想问你一件关于栾元白的事，”她来到床边，缓缓蹲下，注视着文乐的双眸，“我知道你很关心他，了解他，你知道四年前他为什么离开江城吗？

　　她反问：“你不是他妻子吗？他不愿意告诉你？”

　　“你喜欢栾元白，对吗？”金玉低垂下眼眸，轻声说，“如果我告诉你，栾元白不喜欢我呢？你和他，还有机会在一起。”

　　金玉轻似柳絮的话语在她耳边却如地雷一般炸裂。

　　文乐十分震惊：“你说什么？”

　　“你想知道的话，明日未时，井元茶楼，我等你。”她说完，转身走了。

　　文乐内心是震惊的同时又有小小的喜悦溢出，她的脑中很乱，整个晚上，她心不在焉，直到深夜，依旧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想，金玉可能在使什么把戏骗她，可又忍不住去想她说的话——你还有机会和栾元白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明天是一定要去了。

　　*

　 翌日，不到未时，金玉便在茶馆内等待着。

一刻后，文乐在伙计的引领下来到了包厢，她在桌旁坐下，警惕地看着金玉：“昨天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在耍什么把戏骗我吧？”

　　“还记得你在偏堂看见的那个男子吗？”金玉伸手给文乐沏了一杯茶，缓缓开口，“他不是我表哥，他是我喜欢的人。”

　　“我和他两情相悦，可双方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于是我们决定私奔。”

　　她起身踱步，最终停在窗前，目光望向窗外：“栾大哥想帮我们，带我来江城住一段时间，让我用他妻子的身份来躲避追查。”

　　“我就知那个男人不是你表哥，却原来事情是这样，”文乐点点头，“怪不得元白哥看到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不生气。而你，竟也不知道他离开江城的原因。”

　　金玉转身看着她，诚恳地说：“他帮了我这么多，我想回报他。来到江城之后，栾大哥就变了性情，我想，他在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那是一件十分让人心痛的事，”文乐的目光变得哀伤，“元白哥的父亲是庆宏药堂的掌柜，帮林家打理药堂多年。四年前，江城新上任了一个警察局长，他和林家曾有过节，他咬定林氏私下贩卖大烟，带兵围了药堂，抓走了伯父。他们在牢里殴打伯父，想让伯父指认林氏。而林氏却说是伯父借着药堂进货将大烟藏入其中，私下贩卖牟利，林氏不知情。拉扯争执了几天，伯父死在了牢狱中。伯母当时正在病中，听到这个消息，过于伤痛，病的更重了。元白哥知道消息急忙赶回家中，还是没来得及见伯母最后一面。”

　　她的语气更加哀痛：“我永远记得那几日，元白哥不着一言，就那样在灵堂跪着。”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幕，大堂里，栾元白穿着孝服跪在灵柩旁，他的身影是那么落寞悲恸。

“后来，守孝期满，元白哥就离开了江城，一走就是四年。”说到这，文乐落下泪来。

　 “林氏真的有贩卖大烟吗？警察局长是谁，还在江城当差吗？”金玉却没有像文乐一样陷入情绪中，抓住关键问题追问。

　　“不知道，”文乐轻轻摇头，“伯父去世后林氏一家就急忙卖掉药堂搬去了京城，警察局长叫胡才英，不久前升迁去了省城。”

　　*

　　九月的天在北方已有了些微的凉意，而南方的树却依旧枝叶繁茂。

金玉走在青石板上，心里想着方才文乐的话，林氏、胡才英、京城、省城。突然，脑中灵光闪现，抓住了一些思绪。

　　过了桥，急忙往栾宅走去，却被一个六七岁的女孩抓住衣角。

　　她停住，低身看向女孩，女孩目光也看向她，笑着问：“姐姐，你叫金玉吗？”

　　金玉颔首，女孩拉着她向郊外方向走：“你有个朋友让我来找你，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