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她的小狗（60）

　　江柔来得很快，头发散乱，披着一件杏色薄毛线外套，一看就刚从床上爬起来。

　　江忍坐在酒吧外的花坛上，弓着腰低垂着头，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骤然听见汽车刹车的声响，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看见地上出现一道拉得很长的黑色人影，抬头往上，便瞧见一张素白的面容，混沌的光线给她镀上一层金光，好像那九天之上的仙子踏月而来。

　　不过仙子神色不虞，皱着眉头，很是不满他这副烂醉如泥的模样。

　　他眨巴着眼睛，看清人后，咧开嘴脸上露出傻气的笑容，这个表情在那张清俊出尘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却仍是好看的，无辜乖训得像只软乎乎的羊羔子。

　　他仰着头，半阖着眸子，伸出手讨求安慰，嗓音有些干哑，可怜兮兮地嚷嚷着：“姐姐，姐姐……”活像个想要糖吃的小孩。

　　江柔真怕他一个不稳栽倒下来，连忙上前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感受到热源，江忍五指收紧，把江柔温热的指尖牢牢锁在掌心。

　　江柔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架起来，扶着他站起身，他的两条手臂顺势环住江柔的脖子，弯折身体，将脸贴在江柔的颈边，纤长的睫毛扫过，微微有点痒，他倒是安静下来，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初夏，深夜的街道萧索冷清，昏黄的路灯隐约照亮前路。

　　走进昏暗的巷道，江忍忽然收紧手臂，揽住江柔的肩头，紧得好像要将自己融进江柔的身体里。

　　江柔步履不稳，晃悠两步碰到墙壁才稳住身形。

　　她拧着眉伸手正想推开江忍，脖颈边却突然传来一股温热的濡湿感，她愣了愣，没动，半晌，方缓缓放下手，任由高大的少年抱着她委屈得呜咽出声。

　　江忍的哭声像朔北寒风的呼啸，沉重压抑灰冷，了无生机。

　　不远处，巷道口正对着一盏路灯，明暗之间，几步之遥，却仿佛将这分成了两个世界。

　　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背德的、不堪的东西，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可以赤裸裸地表露。

　　这个即将成年的少年在这一刻恨不得能将他的心剖出来，血淋淋地展现给江柔看，好让她知晓那融进他骨血的滚烫的爱意。

　　可江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听着。

她对他的发疯似的话语毫不在意，听见自己的身世更是连眉心都没动一下，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眼帘下垂，白玉似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沉默、无声，淡漠得像一尊没有情感的玉俑。

抬头，冷不丁看见这副样子的江柔，江忍突然就哑了声，喉头有些干涩地发痒，那股淡淡的痒意渐渐从喉咙遍及全身经脉，连心脏也因为这难耐的痒意发痛了。

　　他抬手轻抚着女人绷得紧紧的白腻脸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在触碰一个釉质薄到几近透明的名贵瓷器。

　　他黝黑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她，痴痴呢喃着：“姐姐，你说句话啊，求求你，说什么都好，骂我打我，说我是个疯子变态，居然会觊觎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江柔，求求你，看看我……”

　　暗色中的少年脊背纤薄，面容苍白如雪，眼底却蓦地红了一片，颤抖的嗓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他的手掌捧起她的脸，赤红着眼盯着她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江柔伸手拂开了他手，抬眸，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睫羽轻颤，幽暗难辨。

　　“江忍，你喝醉了。”

　　话落，江忍黑眸里稀碎的星光骤然破碎，眸色兀地黯淡下来。

　　喉结滚动，他动了动嘴角，嘶哑着开口。

　　“江柔……”

　　“江忍，你喝醉了。”

　　话语被清冷的嗓音截断，江忍的脊骨彻底弯了下来，双肩无力地耷拉着。

安静许久，他才抬头恢复了以往乖巧的笑脸，轻声道。

　　“姐姐，是我醉了，醉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