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她的小狗（47）

“小忍，江柔姐已经离开了。”宫泽走到他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轻声说。

　　听见宫泽的声音，江忍这才僵硬地转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早已失去刚刚与欧阳朔对峙时灿若晨曦的光彩，他双肩蓦地耷拉下来，眨眼间，眼里好像有泪光闪过。

　　“走了就走了，反正她从来没停留过。”江忍仍在嘴硬，强撑起一副快要散落的骨架，恍惚说道。

　　宫泽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

　　江忍本就是他们四人里最小的一个，还有一个月才满十八岁，加之从小心理和身体都不康健，大家平时都对他照顾有加，所以说起不懂世事，他与只比他大几个月的欧阳朔不分上下。

　　况且两个人都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像温室里的名贵的花儿，未历经风雨的洗礼，显得过于天真而不谙世事。

　　而江柔姐又成熟得太早了，小小年纪就被迫担起重任，直到现在长成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现在她还管理着一个集团，肩上担负着上万人的生计，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关注江忍那脆弱敏感的心思上，但爱之深责之切，姐弟两的经历、思维模式相差太大，又缺乏沟通，所以出现隔阂很正常。

　　没一会儿宫家的黑色宾利到了，宫泽揽着江忍的肩膀，带着他坐进自家车里。

　　他看着失了魂似的江忍，想了想，轻叹口气说：“小忍，江柔姐有她的难处和考量，你要多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她年纪轻轻压住江氏那些牛鬼蛇神也不容易，而且舒幼雪这事，你的做法弄得这真的很尴尬，我早就劝过你，可你鬼迷心窍一样一意孤行。”

　　傍晚的天色倏然黯淡下来，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清冷的白色光线寂寥的透过车窗缝隙洒进，江忍的声音也像那灯光一样。

　　“阿泽，你还记得吧，姐姐以前很疼我的，可为什么，越长大我们的关系反而越疏远。”

　　江忍黑色的瞳仁虚虚盯着一点，双目无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从她高中毕业出去读书开始，当时我哭得那么厉害，希望她能回头看我一眼，可她却走得那么决绝。”

　　“她在国外多逍遥啊，身边朋友不断，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短短几年欧洲被她走了大半，以致后来她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只能偷偷摸摸从她的ins小号上看到她些微的近况。”

　　“她一连出去了七年，期间只回来过三四次，跟我说话不超过五句。”

　　“她的世界太盛大，有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她的事业，有她的理想，有爸爸妈妈，但没有我……”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话音陡然低了下去，街边忽闪的灯光映照在他的侧颜上，苍白得像冰雪铸成的雪人，他淡色的唇瓣微微抖动，咬紧牙关，似在竭力忍住从脊骨窜起的那一抹悲凉。

　　她的世界繁花似锦，而他的世界荒凉破败，寸草不生，只有幼时关于她的一切是唯一的暖色。

　　他执拗地守着那一点温暖，像藏宝的恶龙，吝啬又固执。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大概是在腐烂的淤泥里呆久了，肮脏全被掩埋，等他发现却早已回不了头。

　　宫泽知道江忍从小就很依赖江柔姐，但骤然听见这一段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忍——”他一脸纠结地喊了一声，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词穷。

　　江忍对他的态度毫不在意，转头看着他，自嘲道：“是不是觉得我像还没长大一样，还需要姐姐的关注，无理取闹得像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子？”

　　“可是我就是想要姐姐看见我。”

　　他扭头看着一晃而过的街景，黑沉沉的眼睛不透光，神色变得阴翳，满满当当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偏执。

　　“我只要她一个而已。”轻到听不见的呢喃被窗外的风吹散，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