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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地刍狗

山深闻鹧鸪

  申时,寨子为了迎客开了一场大宴,梁雩能猜到几分用意,没有客气,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们的盛情招待。

  阿纷时常同他出席各个宴请,自然来去自如,还有梁露与马志杰贵为皇权贵胄更是熟稔,太尉平烽昔日为官也同样,但胡氏姐弟、鸢尾香主与吴润方他们就如同乡野之人来到了皇宫,束手束脚的,被姑娘和小子们笑话了许久。

  这样梁雩等人反而劝不动酒,只有他们才好下手,不足三刻吴润方和胡朝飞就被灌了一坛酒。

  吴润方在武当山上修行时算是滴酒不沾,但意外的能喝,一坛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但胡朝飞就逊色几分了,喝完舌头都捋不直,更谈不上拒酒不喝,脸红透了被山民们当作看不见继续灌,叫苦不迭。

  他们那处热闹着,天水那却格格不入,因为他不喜欢热闹,所以没有同他们在一起,只是吃饱了就在没人的角落坐着。

  梁雩拿了两碗酒走过来,其中一碗递给天水,但被他拒绝了:“我不能喝。”

  他将一碗搁在身边,拿着另一碗啄了两口:“你以前是使剑的吗?”

  天水没有否认,问他:“你问这个作甚?”

  梁雩放下酒碗:“润方道长说你的剑天下无双。”

  天水笑了,懒洋洋地躺下地上,头枕双臂:“那小子确实敏锐——不错,你想学?”

  梁雩摇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配剑?”

  “因为我手里无剑,心中亦无剑啊,”天水吊儿郎当地说,随即话风又一转,后头才是实话,“说笑的,剑客怎么能没有剑呢,不过是没有趁手的剑罢了。”

  “原来如此,”梁雩其实也不太懂剑客对趁手的定义是什么,又问,“为什么?”

  天水听懂了,笑他不清醒:“都说了我的剑天下无双了,寻常的剑能使得出手吗?”

  梁雩微怔,后无奈一笑,拿起碗闷了一大口,嘴上还说:“酒水果真拙钝心智啊。”

  天水坐起来,瞧他一本正经地心口不一,乐得捧腹大笑,笑得梁雩也开心起来,三两下喝完一碗去喝另一碗,喝得太急反倒有些醉了,海量也成了笑话。

  他说:“天水,你凑过来给我看看。”

  他眼睛还清亮着,见天水收回声,看他的眼神颇为古怪,又满不在意将一张脸交给他。

  梁雩用手描过他的面容,转眼间去想时竟只有一副模糊的面相,惊讶不已,以为真是自己醉了脑子糊涂,半开玩笑道:“我竟然记不住你,天水。”

  天水并不意外,而是告诉他:“你可知天上的东西都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你见到他的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梁雩不置可否,站起身来朝着热闹的人群里走去了,自然是错过天水那一瞬因不出意料而滋生的遗憾。

  后来他笑话自己,这不过是正常的,难道真的会有这么一个意外存在,能驾驭得了这捧天上倾泻的水吗?

  痴人说梦罢。

  次日,邵应骞,即是丰水寨当家,亲自为梁雩一行人送行,直护到城门前。

  梁雩自然是领了情,虽说根本没有必要,寨子内有千人,会武功的不过半数,且毫不留情地讲,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值一提。

  他当然能理解,就一场大宴和先前单方面交流,能聊出什么花来?不当场变脸、杀人越货就算好的了。

  所以,他们很快就驾车到了奚城门前,虽然是外县但入城还是需要凭证,以防作奸犯科者逃难至城中,又搅出一浑血雨腥风。

  然而,梁雩敏锐地嗅觉告诉他,不对劲。

  他见过的守城卫不说上千,但整个中原的加在一起他见过一大半,再混不吝依旧带着肃杀之气,通俗点来说,就是煞气,与杀气不同。

  只要杀的人够多,自然而然就会有杀气,但杀人多并不意味着有煞气,相当于刽手与屠刀的区别。

  奚城的守城卫正巧没有煞气,只有沾的血太多而形成的一股子臭烘烘的血腥味。

  什么时候土匪也能当兵了?是想造反吗?

  梁雩气笑了,丝毫不废话,拿出了独属皇室亲王的御印,直截了当举给两个还在说笑的“守城卫”开开眼界:“荣王亲驾,开城门。”

  其中一个转了转眼珠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想要伸手去抓,被梁雩给躲开了。

  他嚷嚷道:“我还没看清楚,你再给我看看。”

  梁雩风轻云淡地收回御印,淡淡地问:“你在命令本王?”

  守城卫嗤笑三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皇亲国戚?快拿来我看看。”

  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梁露忍不住讥笑,拿了另一件给他瞧,梁雩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件沾血的刀鞘,一见就知道是她的战利品,不然她也不会收入袖中天天都带着,又正巧用在了这个时候。

  梁露撇撇嘴:“既然你不信本宫的兄长是堂堂荣亲王,这个你总该认得吧。”

  事已至此鸢尾香主与吴润方俱是一惊,前者未能料到他们真的如此巧合地碰上了这行亲王、长公主、世子齐聚一堂的车队,而且高手如云,其中一个天水就能顶上他们所见过的三位高手。

  不可谓不骇人听闻啊。

  鸢尾香主已经没有当初的镇定从容了,时间可以拖,但一定不能拖太久,不然变数就会变得飞快,等到意识到时早已晚矣。

  胡娴同梁雩所吩咐的那般,一直紧盯着鸢尾香主,发现她前所未有地焦急,留了个心眼。

  守城卫见了刀鞘,大惊失色,窝囊地扔了朴刀跪在地上,嘴里叫嚷着:“殿下息怒,草民有眼不识泰山。”

  梁雩将话头接过来,笑道:“倒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个睁眼瞎。但是这话说得太多了,本王不爱听,宰了吧。”

  当然这句话不是说给天水听的,杀鸡焉用牛刀?自然是让阿纷去动手。

  被冷落了许久的阿纷总算能出刀了,祭出佩刀,极其熟练地抹了两个人的脖子,而且只是割了一半,他们都是因失血过多而死,痛苦扭曲了本就难看的五官,梁雩最后也沉默了,似是无意间瞥了梁露一眼,后者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上眼。

  他估计这么大阵仗,算算时间他们也快来了杵在城门前也不动,眼见一行人马从不远处赶来,头头下了马,见到梁露时咬牙切齿、目露凶光,还隐隐藏了些垂涎与渴望。

  这贼子还打启澜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梁雩的笑容愈发灿烂,打了手势让警惕的阿纷收好刀回来,乐呵呵道:“本王大驾,怎么没见知县来迎?”

  “无论王子皇孙,来了奚城就都要遵守规矩,”魏旻翻身下马,提声气势汹汹道,“荣王殿下必定是守规矩的那类人,不是吗?”

  梁雩奇道:“原来你还知道规矩?本王可从来未曾听说过山匪来城门迎亲王的规矩。像你这般没有规矩的亡命之徒与本王谈规矩,不觉着可笑?”

  梁露紧跟着帮腔:“朝廷命官才有资格开城迎接亲王,你算什么鸟东西?捡回一条命就想要夺城造反了?滚蛋!”

  她这一言堪称粗鄙,配上她那副盛气凌人的娇女儿姿态,无人能生出此女俗气,倒是让粗鄙都成了真性情,如傲视群雄、居高临下的凤鸟,摄人心魄。

  然而梁雩是她兄长,丝毫不受美色影响,开了口。

  梁雩:“女儿家的,用词要文雅。”

  梁露撇嘴道:“这不是怕太文雅他们听不懂吗?”

  梁雩眯了眯眼:“你再敢一声不吭地跑去金鳞池,本王就打断你的腿。”

  魏旻见他们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先前莫大的机缘也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急不可耐地冲上来,作势提刀就要砍梁雩。

  他的速度极快,那一刀也宛若千钧重,阿纷惊骇于这一刀的威力让他无法向前一步,梁露感受到了这股天下独我的刀势,咬牙正向上前以重伤换梁雩的安然无恙。

  魏旻用尽全力拼出这一刀,正是希望防住在场所有的官家人,最好都死在这里,罡气强悍破了一大片的空,竟是泄出些寂灭之力,斩灭一切生机。

  被波及到的鸢尾香主认定自己是要死的了,只可惜远在武当的润静,再也等不到她了…

  然而,他们认定了不会武功的梁雩以极快的速度拔出了阿纷的刀,朴实无华地一挥,那一刀竟定在了原地,在魏旻错愕、惊恐的目光下,魏旻斩出那一刀的摘星刀竟然断了。

  不过,能带来些许安慰,也只有些许安慰的是,梁雩的刀也断了,他的手臂也软软地垂落在身侧。

  魏旻看得出他只有这一刀,但他只有那一次机会,他错过了,且他害怕再试他是否存在的第二刀。

  魏旻死过一次,即使是莫大的机缘让他武功高强到只有寥寥数人可以匹敌,他也已经没有相对的自信了。

  他怕了。

  现在梁露已经找准机会闪到了他的身后,用他曾经最爱的刀鞘抵住他的后脑勺。

  因为他最熟悉上面的纹路,它的模样还清晰地刻在他的脑子里,那时他斗志昂扬,不把正邪善恶放在眼里,忤逆他的提刀就砍,想要的东西在别人手上就抢,他曾用它,像梁露那样用刀鞘狠狠地砸开了他最好的兄弟的脑袋。

  武功是一流的武功,心态却是三流的心态。

  他彻底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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