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

夏商涟心里觉着无趣，默默收回视线，却无意注意到身旁红衣女子捏手中绿泥紫砂杯的指腹力道收紧了些。想起自己有事情要做，便没有多虑。她看向夏周漪，慢慢站起身：“阿姐，你们接着听吧，我去要一碟点心。”

　　想起身旁的年轻姑娘请她们进来坐，还请她们喝了江米浮子酒，顾问：“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吗？一并告诉我好了。”

　　红衣女子摇摇头：“不了，我不喜欢吃甜食，平日里只爱品淡茶……”她摇头的间隙，发鬓边插着有粒粒水晶链点缀的簪子在发丝间摇摇欲坠，很是让人赏心悦目，一看便喜欢。

　　尾声还没有落下，就被谢念急着打断：“姑娘此话我谢某可觉得很是不妥，那些个形状美观，味道也十分鲜美的甜食应当是人人都喜欢的。”

　　她还解释了下自己喜欢的原因：“生活因为劳碌苦，贫穷苦，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觉得苦，不能做自己想为之事而觉出苦，无法决定自己令难过的尾事情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虽然会有苦尽甘来，但我真的希望身边人能尝一尝甜的滋味。”

　　她又将夏商涟拦下，一本正经的说：“小姐不必去了，看戏就成，剩下的事交给我。”

　　而红衣女子却好像是没有入局一般，神情寡淡，邪魅一笑：“我看姑娘挺着急的，来这里肯定不止是来品尝点心的。不过有什么事情，也只需要喊来店小二即可知道。”

　　两人的隐瞒被直接戳破，直僵僵的愣在原地。夏周漪出言插入话题：“实不相瞒，谁都知道白霜堂是个买卖消息的好地方，我们也是闻传闻而来，只是为了打听自己想要的消息。”

　　放下手中的绿泥紫砂杯，红衣女子抬了抬眼，转头轻声有力地喊来了声：“小二，来一碟旧品点心。”

　　店小二闻言赶来，语气十分的抱歉：“我看客官们都是规矩人，这个时间，懂行的都知道旧品点心早就买完了。白霜堂生意红火，客官们也都看到了，”他说着用手臂往窗外的正前方引了引，谦虚而觉出不好意思地笑道：“恐怕上午就没有了，不过你们也可以买一碟色味俱全的点心，仔细听老先生的诉说。老先生也可能碍于今天的听家比往常多的情况下，散场后为姑娘解答。”

　　小二说得条条是道，但也不无道理。这雅房一般没人来，今日恰巧主人在，还邀请他们进来，极为有可能人数会比往常多，毕竟没有人会傻傻的在门口听起相声。

　　“那就多谢店小二的通融。”夏商涟鞠躬道歉。

　　谢念逮到了机会，咬定了没有丝毫放松：“店小二，给我们上一碟莲花酥，还有你们这里甜而不腻香甜软糯的白玉糕。然后还要两碟同样的打包，都要大份的。”她边看着正前方的牌匾边说，暂时没有看在场任何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坐下了。

　　“那客官们先等着，一会儿便上来。”店小二觉得接了笔大单，毕恭毕敬的退下。

　　夏商涟无事可做便又乖乖坐下，侧而聆听着。

　　像是几乎习惯了一样，面对台下四处起伏的声音，老先生依然镇定自若，时不时宽怀大笑：“大家都说的不无道理，待老夫从他某些方面细细讲来。”

　　这话一出，台下即刻安静下来，视线都以正中央为中心，略感大家都十分好奇。

　　“他是一个薄情之人，没有满腔满腹的感情，也没在内心装过情意。他生性怪异，杀伐果断，擅长谋略，注重猜忌。经常以最不显眼的白衣现身，另带纯白色水晶透蓝面具遮挡眼部，没人见过他面具之下的面孔。他很有智慧，是一个百年难一遇的人才。每次征战沙场，往往以最少的兵力战胜兵力强的一方，以多胜少，再不济的，也就是打成平局。”老先生一脸严肃道。

　　“那他可曾和我们卯城的岑嗔统领有过斗智斗勇吗？”有位书生在众人听的入神时，不经意的打断，一时间大家都扭头瞪他，反而盯得他露出一丝害羞的模样。

　　老先生笃定道：“有，不过此局算是平局，但明显檀嗟邶更胜一筹，也是因为打下平局，所以两城定下和平三年之约，他暂时不用令我们绞尽脑汁。”

　　他突然眼睛一愣，高声问道：“可是诸位，听了他的某方面，觉得他寡义吗？”

　　有一女子接道：“漓城檀嗟邶以多胜少其中并无巧合，许是他坚信自己或是有把握能赢的情况下，慎思到用极少的兵力。传闻中，他对充满敌意的人冷酷无情到放人的血液为军营补充血库，可见他不是寡义的人。”

　　她又感叹道：“总的来说，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再强的人也会有弱点傍身。”说着放下水杯，无意的露出了指腹间的老茧。

　　“是啊，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姑娘说的对。但姑娘总结下来只说对了一点，他惜兵。”老先生换了一种说法：“不知大家可否听过他年少有为时从战场捡回姑娘一事啊？”

　　大家闻声都沉默无言，不是见识特别少，而是都没听说过这个方面，他们对老先生一开始说的还有所耳闻，可是这个单单的方面真没听说过。

　　坐在雅间里的红衣女子，面容平静落幕，心头却悄悄悸动。届时，心乱如麻，好像有上百头小鹿在互相撞脑袋。

　　台下的观众一人不吭，个个摇头示意。

　　老先生的眼中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他十六岁时第一次上战场，见到荒无人烟、满是尸体、毫无生机的土地上只剩一个正在哭诉着一具女尸体的小姑娘，就把她带回了军营。那姑娘从被他带回来的那一刻便芳心暗许，一直在背后帮衬他，成为了他身后的得力助手。尽管他不闻不问，从不与她主动说话，但那位姑娘还是待她如初见时好。”

　　听到这样的故事大家虽都觉得意外，毕竟是从檀嗟邶身边听到的，真的让人觉出不可思议。众人也都纷纷感叹：真是个痴情的女子！

　　老先生没有理会台下的轰动，边收拾着东西边自顾自喃喃自语：“好了，明日便从檀嗟邶旁的善于制毒的姑娘说起。”

　　最后一句也让众人觉得出乎意料的，本以为会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毕竟小时候经历过父母双亡的挫折，都没想到会重新拾起一份勇气，成为制毒好手，倒是檀嗟邶更有福气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