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番外-良辰
放在红木桌子上的磁带被擦试的干干净净，温然盯着看了片刻，拿起来又放下，如此往复多次，终于是站的时间太久了手指轻颤了一下，那巴掌大小的东西从掌心掉落，金属外壳早就生了锈，与斑斑驳驳的红木桌子这么一磕碰，不偏不倚的露出了正面，少年站在它前面，几乎是下意识的咬了一下下唇，他移开了目光，一直紧紧握着什么物件的右手张开，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冰冷的石刻。
——
“听许这个名字……还挺耳熟的。”
苏羽确实没料到大过年的还有人来这自带阴森恐怖气氛的地方，只是今日是除夕，他和沐晟说好了要守岁一起跨年，这家伙自从理直气壮的罗列出一堆理由辞去麻烦的身份之后就格外粘人，想起他先前还以为这家伙天生清心寡欲得道升天的形象……
啧，苏大少爷暗暗徘腹。
这次来解决灵异事件的客人叫温然。
据当事人所言，他是在三天之前收到一个快递包裹，收件人写的是温然，寄件人写了一个他以前的朋友的名字，这温然同志自然也没有多想，麻溜的找出剪刀把快递拆了，里面是一个年代很久了的磁带，有点像恶作剧，温然顺着对方的心思乖乖听了磁带。
“声音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争吵着什么，但有一个声音勉勉强强还是分的清楚的，是一个男声，在磁带里面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苏羽抬眼，直觉这不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恶作剧，况且这温然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捏着那一枚冰凉的时刻手指的指甲都有点泛白。
温然犹豫了一下，很明显，没打算瞒着他们。
“他说……救救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寄件人写了什么名字？”
沐晟也是听得起了几分兴趣，安逸的生活过了太久，难得有什么东西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被自家男友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
沐晟嘴角抽了一下，总感觉不太妙的样子……
温然倒是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眉目传情”，拿出那个还没来得及扔也不敢扔的快递箱子，白色的封条上清清楚楚写着“听许”两个字。
那一枚石刻上也写了“听许”两个字。
正面是雕刻人的名字，后面是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也许是年代太过久远了，已经被磨损的不成样子，辩不清字迹刻痕。
他一抬眼，就看到那两位淡淡的目光轮到自己身上，那种清冷的，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却又掺杂了一分的复杂，以及一点情绪都没有的淡然，就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当真不记得了？”
温然点头，大概两三秒后他大概觉得这也太有点强人所难了，于是补充了一句。
“我……试着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没有这么个人。但我这三天每天夜里都会梦到一个场景，落了满地的雪的街道上，有人穿着白衣在梨花树下站着，然后转过头来。”
每次都在这里戛然而止。
实在是奇怪，否则他也没必要来这里碰运气。
“把磁带再放一次吧。”是沐晟开的口。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风吹过铁栅栏的呼呼的声音，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小房间中回响，很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很乱，好像是有很多人在商讨，直到大概五分钟之后，陆陆续续的磁带里面传来乌鸦的叫声，颤抖着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救救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听……这个姓氏还挺罕见的。”
苏羽已经按了暂停键，饶有兴味的的目光停留在温然身上，似乎是疑惑的，却又掺杂了几分假，反倒是更像试探。
温然没说话，他知道捉鬼（？）的巫师（？）大多数都不太正常（？），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点被吓到了，下意识的身体一缩紧，像受到伤害的猫儿。
“午夜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沐晟话语间带了几分斟酌，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你要见见他吗？”这话说的自然，沐晟说的也是实话。
谁知道你要见的人，就一定是“人”呢？
温然瞳孔紧缩了一瞬间，却又在下一秒变回正常，如果给他寄快递的人，不是“人”呢？
为什么他在梦里会看到一个从来都没有记忆的人，为什么看不到“他”的正脸，为什么他问遍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听许”……
“你吓到人家小朋友了。”
苏羽知道自家男友不会搞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但“灵”“鬼”这种东西距离正常人的距离还是非常大的，没把人直接吓哭算不错的了。
“啊，抱歉，不过我刚才说的提议，你考虑一下吗？”沐晟这家伙丝毫没有悔过之心。
温然：……这是到鬼屋了嘛好可怕嘤嘤嘤。
“见，为什么不见。”
就算周围是一群不正常的人，到毕竟人家是做生意的，谁都不可能让人在自己家里嘎掉叭。
“哦……”苏羽眯了眯眼，语调微微染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上扬，居然有点像是笑意。
“从现在到天亮还有五个小时，速度快点。”
“啊？呃……需要我做什么吗？”
温然手里被强硬塞了根笔，握着他那一枚写着“亡人”的名字的石刻，在夫夫两人了然且淡然的对视中被一只凉的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的手推进了一间单间。
“叫他的名字，唔，按照一般情况而言，那家伙大概会藏的挺深，最好把他惹烦了，那时候忍不了又没办法的，自动就出来了。”
温然：“……那他不出来怎么办啊？”
“哪有那么多的可能性，那家伙我们很了解，你到地方就按照约定的做就行了，别多想。”
殷红色眸子像某种漂亮的鬼怪，温然定定看着苏羽轻车熟路的打开了磁带，熟悉却又带着点儿陌生感的声音夹杂着机器的“滋滋”声，好像噩梦在一个瞬间将灵魂淹没，失去视线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对方凉薄的唇一张一合。
他说，“祝你好运。”
好运个球球啊喂！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仅仅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啊！
手中托着的琉璃茶盏里液体已经温凉，沐晟尝了一口不怎么满意，一屁股做回到沙发上，那上好的茶也懒得喝了，直接放到桌上。
“就这么放他走了？”是苏羽的声音。
“又不是回不来了。”沐晟自己倒是淡定的很。
“恐怕有些不妥吧，有违当初的契约呢。”苏羽弯着眸看向他，眼里带着笑，乍然如同琉璃珠的瞳仁被灯光照着，带着点儿妖异的美感。
话是这么说的，却没有半点心虚感呢。
“出不了乱子。”沐晟从身后将人抱住，下巴就搁在肩头，银白的发丝顺着耳稍就垂下来了，在爱人带着点儿纵容的神色中吻他耳垂。
“话说……咱们说好了今天要满足我的。”
“……别搞得太大声音，听着麻烦。”
——
“听……听许？”
四周好黑啊。
玻璃制品都藏在暗处了，彻彻底底的黑暗将人包裹，温然握着石刻，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锋锐都清清楚楚的露出来了，刀器等东西把他的手掌划破，感受得到温热液体在掌心流动，疼痛比寒冷要后一步才传送到大脑。
“嗯？”有回声？！
不是说鬼怪不能发出声音的嘛？！
“真是不小心，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这间屋子其实是有窗户的吧。
麻烦。
听许点了灯，蜡烛的光有点暗，但总比什么也看不见强的多了，温然吞了一下唾液，按照道理而言，鬼怪也不能见到光亮的吧……
“我和寻常的小鬼小怪不一样。”
无奈，他只能多解释一句。
温然借着有些微弱的光瞧他，总觉得不太对。
不是人，不是鬼，那是什么啊？
总不能说是下凡的神仙吧？
蜡烛被听许握着拿在手里，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光亮随着动作在他的五官上游走，阴影与光辉恰到好处的勾勒着有些瘦削的轮廓，皮肤是那种带着点儿病态的白，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灵魂脱离这一具躯壳，彻底消失在人间。
很好看，这种相貌实在是上等的皮囊了。
可温然一点儿映象也没有。
可那人就好像知道来的一定是他似的。
可被对方自然的牵着的手又没有一点的反抗。
可是……可是……
怎么能这么熟悉呢？
“这世上有些人，是没必要记着的。”
因为他们注定是要泯灭于尘埃的。
“嗯……对了，你是叫听许吧？”
应该没有弄错吧。
“是。”一个名字而已，没必要说假话。
况且，他的私心，仅仅是想要再见一面而已。
他见到温然了，这人还是活蹦乱跳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缺心眼，一样的轻信别人。
这就够了。
“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
“对啊。”
他答的很轻快。
一时间却没了话，想要问的问题都堵在嗓子眼，轻轻巧巧的，就被对方的轻松承认抹去。
温然垂了眼，却抓着对方的力道更大一分。
寂静悄无声息的缠绕，生不出别的心思。
四周还是好黑啊。
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像初春时候萌生的嫩芽，顶破了暗无天日的禁锢。
这一回，看得清楚。
——
“温然。”清朗的声音在头顶漾着。
与课桌亲密接触的少年明显是被吵醒了，半是眷恋半是愠怒的睁了眼，大概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他的眼里蒙了一层水。
“还有半分钟上课。”听许人狠话不多，虽说两人从初中就认识，到现在已经是死党级别的同桌，他做事总是轻描淡写的点到为止，可能是因为懒，本身性子的使然，当然也有可能是喜欢看着对方一副生气却不敢发作的样子跟很喜欢的一种猫儿似的，实在可爱的紧。
温然眨眨眼，光线倒是刺眼，忽的，那强烈的光芒被书页遮挡住了一半，阴影从书本的方向投撒下来，这种时候，他只要往旁边的那个角度看一眼，就能看到学霸同桌清心寡欲专心致志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冷淡模样。
当然，装的。
他撇撇嘴，从对方手里拿过书自己举着，指尖在书页婆娑过片刻，冬天有些冷的书页还残留着浅浅的一层印痕，有几次他无意间对着书发疯时似乎还勾过对方的手指。
暧昧。
小动作。
喜欢的很。
他们是恋人。
这当然没有人知道。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忘了。
好像是他喝醉了告的白，在饭桌上他们觥筹交错，酒液在玻璃杯中倾斜晕着灯光的暖，他眼尾还带着微微的潮意，然后……
没有然后了。
听许将看守了很久的猎物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却又坚定，在桌上他说温然喝醉了得先把他安置好，随后离席，只留下那些同窗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又唏嘘不已。
他们不知道，那个晚上，少年的呼吸扫过起伏的胸腔，虔诚的，却又小心翼翼的，牵过心上人的手指吻着，直到纠缠，乃至沉沦。
想一个漂亮且易碎的梦。
在梦中，他们相伴彼此如梁上燕。
梦醒了，他们一无所有。
听许说了“再见。”
他想说别怕，我陪你一起。
到了咽喉处又咽下，温然弯着眉眼。
说了一声“抱歉。”
走散了，就找不到了。
——
“你也是心怀怨念不能离开的亡魂么？”
“是。”
“那么你的愿望是——”
“我想……再见他一面。”
“逗留在人间的时间一久，魂魄会变得支离破碎，只要稍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
那人问，“后悔吗？”
“不后悔。”
我想见你，最后一次。
抱歉。
我违约了。
——
门开了。
窗外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今天是除夕啊。
那么，新年快乐。
——end——
靳城：好短好小好仓促。
果然还是刀子适合我/点头。
靳城可能有点看不懂（？）
靳城祝大家新年快乐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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