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咬一口

汤阮坐在浴池边缘将属于贺峻霖的腥血冲刷洗净，淡漠的面庞初次露出浓郁惘色，她低头，手指蹭摸着胯骨处的黑红蛇尾，有一道不平稍鼓的疤痕，只有四厘米。

她不明白，贺峻霖为什么要将这种来之不易的平衡再次打破。

他的雏鸟情结又犯了？

这点暂时存疑。汤阮把花洒放回去，换上她本就该穿戴好的干净衣物。翁胧做事向来细心，纯黑长裤裤腰处还别着一把匕首枪。

她将湿掉的长发从后领捞出来，对着镜子拉紧外套拉链。

门口传来闷促的脚步声，她再次看见那双做工精良的皮靴，视线往上挪，贺峻霖抵着门框，衬衫扣子解开了，露出瘆人刀口，他只做了简单止血，至多喷了药剂。

汤阮嗅到了草药味，转而对上他的脸庞。

真是像条丧家犬，嘴唇因失血过多而发白。贺峻霖挡她去路。

贺峻霖“为什么不留下来。”

汤阮“不想和发潮的狗共处一室。”

贺峻霖果然急眼。

贺峻霖“你别忘了刚才你还……”

但这话说到半途又被他如数咽回去，他盯着汤阮平静的眼睛，自我厌弃地摇了摇头，自嘲道。

贺峻霖“这不行，那也不行，我欠你的是不是。”

贺峻霖“汤阮，哪怕是对着狗，也得上点心吧。”

他声音小了些，几乎听不清楚，但再次张嘴，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质问她。

贺峻霖“我给你的东西，你扔掉了？”

汤阮“……”

汤阮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一蜷，没有说话。

贺峻霖节节败退，撑出个难看的笑容，整个人蒙上一片暗暗灰色。

贺峻霖“我就知道。”

汤阮面色不改，侧着眼看他腕表的时针指向，已经十点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再一次沉默地与贺峻霖擦身而过。

贺峻霖想，汤阮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回头。

汤阮徒步走到了西面的一条十字路口，再往里就能看见马嘉祺家的窗户。明天是周末，柊叶的私人医院不会开门，柊应的实验室也不会接收病人，也就是说，马嘉祺会在家里与她的狗度过一天的时间。

他会摸斜杠的毛吗？斜杠会喜欢他吗？会舔他喂食的手吗？

应该会的。

毕竟他曾经当过主人。

汤阮坐在闲置的铁秋千上，静静地仰望着那扇窗户。

马嘉祺有起早锻炼的健康习惯，回程时还买了一袋手工面条。小道上他低头打着字，不知在与谁通讯，汤阮伸出手指拉紧帽沿，颧骨也被遮挡住。

许是察觉到了某种无形注视，身形颀长的男人抬起头，正好与蹲在大门口的那一小团对上视线。

汤阮身上没有别的颜色，马嘉祺怔忪地看向她脚腕，就连裤袜也是黑色的，几乎密不透风，只有那双眼睛，泛着干净的棕色。

马嘉祺“汤阮？”

马嘉祺不知道汤阮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

为什么没有提前发信息与他说呢？

然他走近一些，对着她的眼睛，实在问不出口。她太像一个孩子了，单纯到让人无法开口责怪。

汤阮慢慢站起来，只到他肩膀，导致他只能看见她微垂的睫毛，眼睛也有些肿，像哭过，往口罩的宽裕处看，鼻梁两侧的皮肤也像打了层腮红。

…不。打住。

马嘉祺立即清醒，将手机放进上衣口袋，却只听见她微小的声音。

汤阮“我来…看看斜杠。”

汤阮“还有。”

马嘉祺已经在输入密码了，没有回头，但那双微挑的凤眼侧过来些，分了眼神给她，耐心地问。

马嘉祺“什么？”

汤阮“还有…要…医生给我…”

汤阮攥紧了手腕，很是吃力地说出口，但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很奇怪。

说完“我”时她突然停顿了，松开手，当着他的面掀起了上衣，皙白平坦的腹部有一条浅红色的勒痕，整齐的裤腰边缘勾着骨头，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块青红色，似乎是纹身。

惶然到不敢多看。马嘉祺立即移开视线，伸出左手强硬地按住她还想要动作的手臂，耳尖染上红色，双眸头一回出现告诫的情绪。

马嘉祺“汤阮，听话。”

马嘉祺“别动。”

于是汤阮听话，收回不解的目光，乖乖地跟着他上楼。

她看着那只提着袋子的手，手表将腕部的青蓝筋脉掩住，但侧面突出的青筋却一直蔓延到肘部。

汤阮听着自己快疯掉的心跳声，默然地抿了抿唇。

真想在上面，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