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旅人·齐心协力

珀西瓦尔曾得出过一个结论。凡是光神之眼的持有者，在他的认知中，几乎都重欲。伊莎，或者说阿莉汀·克洛伊德尔，可为攀上如今的位置利用眼前的一切，甚至刻意在得知自己高中同学的真实身份为「白衣主教」时，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的优缺点纷纷展现出来。

精明且聪慧，可操控却有底牌，有情又无情，甚至能在第一次和至冬的外交上从各个执行官手中全身而退。各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没有亲自被白衣主教培养的，注定会成为七美德执政官的天才。

说实话，即便阿莉汀手染鲜血，珀西瓦尔也不怎么在乎。他曾跟其余人读过伊莎·克洛伊德尔的个人报告，对此，他表示无感。至少在他的世界中，唯有两种人存在：掠夺者与被掠夺者。

在这只为图求方便而扭曲理论的世界里，那过于顽固的愚忠终将致人于死地。这几乎是所有七美德执政官默认的规则。

“根据我跟芙兰西斯卡小姐的观察，我们需要先想办法祓除这些影手的核心。”花山院清纪定了定神，坚定不移的举起手中长剑，对准被珀西瓦尔定住身型的影子。“这样的话，操控这些影子的「司令」就会显现，那时，就可以完全消灭这些家伙了。”

“非常抱歉，珀西瓦尔先生。”芙兰西斯卡情绪毫无波澜的擦拭掉自己脸上沾染的血迹，开始缓慢自愈。“我跟身为所有地脉复制品的司令的哥哥不同，我的伤害全部无效。”

“这里就先交给我们吧。”珀西瓦尔微微颔首，轻打响指，唤出长枪。

但见漆黑的夜空闪过一抹裹挟风元素的迅影，佩戴傩面的魈直直从空下坠，所及之处皆惊起风戟，正中地上黑影。刹时，被不同元素攻击的黑影发出激烈的惨叫跟攻击，却不料被流浪者凝聚的风漩吸附，跟卢伊娜射出的箭雨纷纷抵消。

“得手了！”卢伊娜快步上前，搭箭拉弓，周遭很快席卷出强烈的飓风来。她顺手一挥，在场所有风神之眼持有者的神之眼开始微微发亮。卢伊娜旋即足尖轻点地面，巨大的风蚀之域将所有影手强行吸入她的领域。“这个家伙现在的风抗被我降到负数了，应该不堪一击！”

“帮大忙了。”花山院清纪朝她露出感谢的微笑，挺剑直刺。罡风呼啸，被砍中的影手传来金属断裂的破空声，中央核心暴露无遗。

——得手了。

花山院清纪微微敛眸，于半空转身，借下乘之力往核心狠刺过去。谁知，下一秒，垂死挣扎的黑影倏然释放出大量的雷元素，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为什么她能使用雷元素？”芙兰西斯卡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微怔。“她不是火元素么？”

“是邪眼。”常年和愚人众科技打交道的珀西瓦尔唤出数十枚微型机枪，光元素枪束从中击打出，保护自己周围几人的同时，隔断突如其来的雷元素。芙兰西斯卡定睛一看，下一波雷元素即将坠下，当即催动自己体内的元素力降临于花山院清纪的身畔，试图带他回移。

“我们打到现在，难道就没有一个辅助或者治疗吗？”卢伊娜看着基本全为输出类型的队友，顿感崩溃。“我是唯一一个辅助？不是吧？”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贝利亚尔借助愚人众的力量，而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被加强了——”珀西瓦尔眯眼观察她的攻击，借助自己随身携带的仪器拍照解析数据。“芙兰西斯卡，快带花山院清纪离开那里，她是佯攻！”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黑影做出下一波攻击，一抹帝释青的身影冲破珀西瓦尔架起的光元素激光屏障，一把捏住扑起的黑影，朝半空中飞去。流浪者觑眸蔑视不断对自己释放强烈火元素与雷元素的核心，不屑嗤笑。“即便借助愚人众的力量也是如此不堪一击，即便曾为魔神，终究废品一个。”

紧接着，强烈的风元素鸣起，含括漆黑星辰的风刃席卷而来，将黑影削成片片碎块。忽略自己手上因方才超载形成的伤口，在发现「司令」出现的瞬间凝风踩踏，如蔑视卑微的蝼蚁那般，巨型风漩汇聚爆发，似是压缩星辰。“哈，可别让这种废物再次溜出你们的视线！”

“那是自然。”珀西瓦尔云淡风轻道。但见他的怀表转动，不知源头的激光同时从或远或近的守望塔射出，把剩余的核心部分碾压粉碎。“弱点的数据解析完成，她别无退路。”

星燃谷的夜晚久违的回归寂静。珀西瓦尔回收自己周围漂浮的小型仪器，面向芙兰西斯卡，道：“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母亲」回来了。”芙兰西斯卡淡然道。“除了借助愚人众的力量，我还似有似无的感受到，有其他魔神的力量随那位愚人众执行官抵达瞾言。”

“……我的那帮同事到底在想什么。”珀西瓦尔扶额无语。“圣女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圣女大人示意我们不得外扬消息，把反抗军当成狗遛就可以了。”芙兰西斯卡如实报道。“至于花山院先生……我在郊外跟他偶遇，在领他去找哥哥的途中遇到这些影手。”

“如果我不打电话，你也不会求助？”珀西瓦尔皱眉质问。

“……对不起，珀西瓦尔先生。”芙兰西斯卡不好意思的目移。“情况紧急，我脱不开手，也没想到这次变得这么棘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多谢你的相救。”勉强找到一处座椅坐下，花山院清纪舒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七叶，你的手……”

“并无大碍。”流浪者漫不经心道，看向花山院清纪的眼神多出几分复杂。相同的雷电五传后人和自己这无可宽恕的罪人相见，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流浪者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状况，犹豫半晌，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句话：“明明还有未尽之事，你要是死在这里，根本就是得不偿失，徒给人添麻烦。”

“所言极是。”花山院清纪露出一抹苦笑，也有些疑惑。“等一下，我何曾跟你提到过我的未尽之事？”

“你们没事吧？”与此同时，控制住体内业障的魈随卢伊娜靠过去，检查花山院清纪和流浪者的伤势。

“跟他比起来，我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流浪者抬首示二人望花山院清纪的方向看去。“不如担心一下他的凡胎肉体究竟撑不撑得住。”

闻言，花山院清纪满头黑线，指了指自己，又看向自己的室友，道：“不是吧，七叶？我被同样是肉体凡胎的你嘲笑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魈原本清冷的神情中罕见的透露出严峻。“我们得马上带你去医馆。”

“对啊！流哥，你也是！”卢伊娜义正言辞的附和。她不管不顾的把流浪者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拽出来，看着漆黑一片烧痕，双眉紧拧。“你这个还叫「无碍」？说出去简直笑掉了大牙！我说你们谁身上有带消毒用的药啊？”

“虽然效果不如哥哥，但是我可以帮忙治疗伤口。”芙兰西斯卡微微敛神，轻轻拉住伤势较深的花山院清纪的手。“等他状况好一些，我再来看看流浪者的。”

“无需担心我。”流浪者轻飘飘的一带而过。

“你们也遇到麻烦了？阿莉汀，艾薇拉小姐，我们快点！”就在这时，托拜厄斯的声音从森林的另一端传来。他紧赶慢赶，看到所有人都没事后终于松了口气。当他看到芙兰西斯卡那边的情况后，还是不禁神色一僵。紧随他其后的阿莉汀随即赶到，看看托拜厄斯不自然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想到是不是全天下做哥哥的都是这样。

就好比，斯里威尔见不得潘塔罗涅接近杰拉尔丁，深渊王子见不得自己的旅行者妹妹和降魔大圣亲近。到了托拜厄斯这里，历史避免不了重演。

艾薇拉则是很默契的令托拜厄斯面向流浪者那边。瞧见流浪者的那一瞬，她迟疑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否与他在哪里见过，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出于礼仪，她没有询问，流浪者则同样没有提起。

“来得正好。”珀西瓦尔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帮忙治疗一下吧，我觉得这边的情况容不得继续拖延。”

“贝利亚尔的力量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天就突飞猛进？除了愚人众的科技，我还感受到了其他的力量。”卢伊娜不解地问道。“这份力量就算参杂在她的影子中，都有种不协调感。”

“——像是从别的地方吸收，纳为己用？”就在卢伊娜百思不得其解时，流浪者则一语成谶，挑眉看她。“别这么惊讶，我怎么说都亲身经历过，当然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卢伊娜激动道。“流哥，你是我的神！”

卢伊娜回头的瞬间，却发现自己压根不在什么星燃谷的郊外，而是在夜晚的贞典大教堂内。不同于白昼，夜晚的贞典大教堂略显黑暗，空无一人的氛围中，徒增萧索。

就在这时，大门却被人一把推开。约莫20多岁的年轻金发男子面色平静的走进教堂内。他沉重的步履在空荡荡的大厅中传出回响，如若忽略他黑袍上的血迹，他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礼拜者。

即便容貌跟现在相比较为稚嫩，卢伊娜还是一眼辨出，他就是年仅20的珀西瓦尔。此时的珀西瓦尔远没有现在这般沉稳，只见他携带血的黑袍，朝圣女艾利修斯的圣像单膝下跪，嘴角却因无限接近目的而遏制不住的扬起，虔诚中夹杂疯狂。

“神明大人啊，我知道你在看着。”

口中尽管称臣，年轻的珀西瓦尔却直接抬首凝视圣像空洞的双眸。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的苦难，我饱受继母虐待折磨的童年，也看到我今天检举我那跟至冬勾结的父亲。但是，我无所谓你的旁观，因为我知道，自瞾言建立的那一日起，神明便会成为引领人民的灯塔，改变命运的织机。”

“我早已没有任何可失去的东西。我亲手用我的才华与隐忍终结了我罪恶滔天的家族，我的身后从来都是一片死寂，因此对于我来说，祝福也好，神罚也罢，我今天都会用我人生前二十年对您的虔诚，换取我今日必得的胜利。”

“神明啊，依照您的承诺，我前来撷取我应得的权利。我检举了我的父亲，这样便不会加速冷战，即便他出事倒台，至冬方最多会认为，是我父亲的教育不佳，进而不再针对瞾言摇摇欲坠的高层。”

“所以啊，您知道的，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与荣耀，我就连您的存在都必须利用。您是否会赦免我的冒犯，还是继续当一位缄默的旁观者，漠视一切？”

这一问一答，听得卢伊娜是惊心动魄。的确，从珀西瓦尔的行为上看来，他不仅给予高高在上、无可企及的神明一层台阶下，考虑之周到甚至连神明都可以算计。从逻辑上讲，他的确无懈可击，也难怪会在后续的竞争中胜出，成为「冷静」的执政官。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珀西瓦尔都是名副其实的「冷静」。

像是响应珀西瓦尔的祈祷般，点点白光汇聚圣像的中央，洁白的长纱遮住她的面庞，看上去虚无缥缈。和卢伊娜记忆中的希尔薇娅不同，台上的白衣主教无悲无喜，声音冰冷到波澜不惊，真如无可企及的神明使者。

她只留下这样一段话。“我赦免你的无理，也赏识你的才智。在下一次七美德执政官的选举上向我证明你的实力吧，珀西瓦尔·雷迪诺。”

鲜血上的契约，赢得神与人之间的算计赌约。这便是地脉中展现出来的，有关珀西瓦尔命运转机的真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