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风波

相比托拜厄斯，引路人蕾切尔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疏离的神秘。她以褐色的头罩掩面，手持提灯，一言不发的走在前方。荧仔细观察她一阵，除了能看到她头罩下隐隐泛红的发梢外，一无所获。

“顺着这个方向，沿星燃谷的玫瑰大道一直往前，你们就能到达锡尔弗斯塔小镇，那里有万里列车的站点。”蕾切尔轻声说，递给几人一张标记好的地图。“不过，最近瞾言有点不太平，日落之后最好不要往星燃谷偏僻的地方走。”

“不太平？”卢伊娜困惑道。她看了一眼流浪者，瞧他示意她可以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才开口：“有点不太平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个传闻。星燃谷近期曾有人目睹尸鬼的存在。”蕾切尔静静地陈述。“浑身腐烂，即便斩断四肢跟头颅都能移动，或许只有火烧才能完全消灭。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小消息，我相信神临城的执政官大人们早已有了应对方案。”

“真的吗？唔，明明我跟荧打到过过不少魔物，但听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不寒而栗。”派蒙飞到荧的身边。“所以，七美德执政官们打算如何应对？”

“还是我的推测。”头罩下方的少女笑了笑。“不允许随意利用毒物来操控地脉……之类的。”

“你说尸鬼是地脉造成的还是有可信度的，不允许通过毒物来操控地脉是什么意思啊？！”派蒙觉得她说得前后矛盾，不由得跺了跺脚。“根本就八杆子打不到嘛！”

“我说过，一切都是小道传言。”蕾切尔不置可否。“你们还有什么问题么？没有的话，我得回去跟托拜厄斯大人报告了。”

相互对视一眼，荧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蕾切尔点点头，转身走进黑暗的幽境森林。卢伊娜看向流浪者，道：“瞾言一直都不太平么？”

“不仅不太平，每个时期的主题都大相径庭呢。下到财富的不平等，上到冷战的危害性。”流浪者云淡风轻的嘲弄。“哈，这样看来，所谓尸鬼的出现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是，这里看起来真的很繁荣。”卢伊娜老实巴交。“和满是森林的须弥比起来，这里的平原视野开阔，建筑物都一致为古典风格……完全没有抵抗力啊，流哥！”

“是么？那你可以考虑跟珀西瓦尔商量商量，让他不用报销你的账单。”流浪者一语成谶，成功让卢伊娜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正午的阳光太足，玫瑰大道上并没有多余的人流和车辆。长期旅行的荧早已适应这种温度，因此在漫步欣赏沿途风景时，还能敏锐且精力十足的去开启遗落在此的宝箱。一番折腾下来，派蒙和卢伊娜彻底走不动路了，找到阴凉处便坐在路边歇息。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荧苦笑着摆摆手。“我看不远处有水果，我去给你们摘一些过来吧。”

“有劳你了，旅行者。”卢伊娜有气无力的道谢。

一路哼着轻松的小曲，荧来到不远处的柑橘林，从树上摘下不少新鲜的柑橘。轻咬一口，清甜的果香顿时遍布口腔，完美达到解暑的效果。

“这么多应该够了吧。”荧看着自己满袋子的水果，满意又有点小自豪的微笑。可还没等她回程，一位黑发的女孩忽然拉住她，满脸不耐烦道：“喂，你在这里干什么？说是让你们在野外收集食材，也没让你们去那么久吧？”

“欸？”突然被叫住的荧一愣。她想对方是不是认错人了，解释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一位旅行者——”

“下次找借口也找个好的借口，事情没做完就是没做完，最近这里都没什么人路过，怎么今天偏生就有旅人了？”女孩的态度愈发不耐烦。“你不可能指望我认识炽夜军里的每一个人吧。”

“但我就是旅人呀。”对方的态度这样恶劣，荧不免有一些生气。“瞾言这么大，怎么可能人人都是你口中的炽夜军？”

“如果你不是，你为什么会正好在有会议的时候出现？”对方不依不饶。“真是没营养的辩论，你不会是听不懂提瓦特语吧？我都说了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听？”

“哦？真有意思。平时自己无所作为也就罢了，仅凭一个跟「茶花军」对着干的头衔就趾高气扬，就连自己组织的同伴都认不全，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斤斤计较，胡搅蛮缠。”兴许是这边动静太大，原本在休息的几人纷纷前来查看情况。流浪者一眼看出是对方在找茬，毫不客气的讥讽回去。“我们为什么不能是旅人？”

“真那么有实力，我也没见你是光神啊。”草神眷属卢伊娜笑嘻嘻的嘲讽。“不说是神明，你该不会连个七美德头衔都没有，就在这里作威作福吧？真是笑嘻了。”

“你这个家伙说话真气人！”派蒙看到荧被人无缘无故的指使，态度还那么恶劣，顿时生气起来。“你这个家伙，平时不会是那种被宠坏的小孩子吧？所以说话才那么自我为中心。”

“你…！”被三个人接连嘲讽的女孩气急，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扇人巴掌。荧想要闪避，但流浪者直接抬手唤来狂风，将她吹翻在地。

“尤佳！”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一位金发女子急忙从柑橘林的另一端走来，及时的喝止她。看样貌，她似乎刚刚二十出头，湛蓝的眼眸如海洋般清澈。“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就算身处反抗军，你也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出手。”

“但是，安德莉亚小姐……”名为尤佳的女孩委屈极了。心知自己理亏，她又不愿低人一等，嘴硬的反驳：“你们明明可以解释清楚，却非要在安德莉亚小姐面前动手，我看你们分明就是七美德执政官的无脑拥护者！”

“不合自己心意就开始胡言乱语，看来你不必反抗些别的什么了，先看看能不能治好自己愚不可及的脑袋吧。”流浪者冷嘲热讽。“对了，需要我告诉你，七美德执政官的上司，白衣主教其实有恩于我么？”

所谓炽夜，实际上就是在否定光神艾利修斯所代表的灿光。加之尤佳对七美德执政官的不满和安德莉亚的反抗军自居，流浪者很快就推断出，这或许又是一队想要反对艾利修斯的乌合之众。

流浪者此言一出，尤佳果真不堪忍受，直接破防：“我就说吧，你们果然是七美德执政官的无脑拥护者！”

“……笑死我了。”卢伊娜甚至顾不上生气，直接笑了起来。“我什么都没说就被人从纳西妲那里撬了墙角。”

“尤佳，你要是再继续这样，我就得把你请出去了。”安德莉亚冷漠道。“快跟他们道歉。”

“……”尤佳死死咬着嘴唇，勉强才挤出一句几乎听不到的“对不起”。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如你们所说，她之前在家里被惯坏了。”安德莉亚无奈的赔礼道歉。“她的父亲曾是最高人民议院的议员助手，中产阶级，可是近两年却因为早期犯下的错误而破产。”

“所以，反抗军里的人都是因为经济状况而反抗神明的人么？”卢伊娜冷静的询问。见安德莉亚点头，她又问：“那么，安德莉亚小姐，你为什么要加入反抗军？”

“瞾言的经济情况分裂是其中一个问题，而另一个问题，这来源于瞾言的宗旨。瞾言信奉创新，但却并非所有创新都能被接纳。在这利益至上的时代洪流下，无法派上用场的东西唯有抛弃一途。”安德莉亚微微垂眸道。“我是一位不出名的演员，本身怀抱梦想进入演艺圈，却未曾设想梦想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

“这……”派蒙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毕竟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安德莉亚微微一笑。“神明允许我们提出异议，那我们就会想方设法告诉她，我们的处境。你们有自己要做的事对吧？那我就不叨扰了，我们后会有期。”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众人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还是流浪者最先整理好思绪，冷静地领几人朝锡尔弗斯塔小镇的方向走去。面对派蒙的疑问，他只是嗤笑道：“从一方视角出发的片面之词，只信一半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的推论都在旅行者一行人抵达贞典大教堂后抵消了。在这里，仿佛只有永恒的平静，神明的雕像与创世壁画在夕阳下透过彩窗熠熠生辉。台前，一位金发的年轻男子站在圣女艾利修斯的彩绘下，目不转睛地凝视被大理石雕刻铭记的名单。上方写着一个名字：维罗妮卡·维克托利。

“他就是珀西瓦尔。”流浪者示意卢伊娜看过去。卢伊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注意力似乎在别的地方。荧忍不住顺着卢伊娜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贞典大教堂的另一边，同样悬挂一副画像。画框内的少女周身纯白，圣洁又高贵，一如她的名称，白衣主教。

“你认为，我们有可能见到她吗？”荧问道。“见到…希尔薇娅。”

“你最好还是在礼拜天碰运气，平日想要见她简直难如登天。”流浪者拉了拉帽檐，在卢伊娜面前晃晃手，让她回过神来。“发什么呆？珀西瓦尔在那边等你。”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嘞。”卢伊娜正色道。她朝珀西瓦尔的所在之处走去，中途又停顿一下，嬉皮笑脸道：“其实吧，流哥，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老婆。”

“哈？要不要听听你刚才的话有多荒谬？”流浪者不可置信道，嫌弃的瞥她一眼。

“呃……还是我这个问题更合理一点。”派蒙显然也无语了。她扶额看向这两人，道：“珀西瓦尔在看的人是谁？”

“维罗妮卡·维克托利。”流浪者无悲无喜。“先前因冷战在至冬阵亡的前任「诚信」。也正因如此，「诚信」的位置空缺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