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远近闻名

及时制止达达利亚和阿莉汀进一步争斗的是「女士」罗莎琳所带来的寒冰。冰晶重新覆盖河面，连同业火一起冰封其中。

「女士」罗莎琳从城门内走来。她先是打量了一番身上负伤，略有疲惫的阿莉汀，再看向斗志正高，手握水刃的达达利亚，轻轻蹙眉。“末席，既然深渊教团已经撤退，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任何正当的理由，能让你再次在河面放出鲸鱼。”

“也许是为了扑灭业火吧。”阿莉汀恢复往日淡然的模样。“除非是足够的水元素或者冰元素，才能够及时压制烈焰——它们远比我想象中的威力还要大。”

“在这里替他说话可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外交官小姐。”「女士」罗莎琳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瞧瞧你们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末席先动的手。居然会有人建议阿蕾奇诺把你喊过来，真是一个难以置信的错误。”

阿莉汀还欲补充：“是我先打碎药剂的试管——”

“这回你可算说对了，「女士」。”「公子」达达利亚收起手中水刃，云淡风起地回应她的冷嘲热讽。“的确是我先动的手，因为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也不会给你们‘繁琐’的工作带来麻烦。”

“敢向前来帮忙的外交官发起决斗，本身就是在给我们添麻烦，你应该看清这一点，末席。”「女士」罗莎琳冷冷打断他的发言。“站在这里闲聊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希望你能给女皇陛下与阿蕾奇诺一个好的解释。”

这下算是闯祸了吗？阿莉汀微微扶额，在内心暗自叹息。也是，首先，她在清晨被达达利亚刺探过后，心中就一直存有芥蒂，方才被挑明之下更是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杀意。其次，达达利亚和她动起手来完全有些不知轻重，两个人在下面连续好几次的使用元素爆发，肯定会被指挥部的人看见。

也许会换来杰拉尔丁和潘塔罗涅这两个财务人员的双重怒火吧。阿莉汀不由自主地想。这场“切磋”带来的损失远比预计中要惨重，不知道到时候要赔偿多少。她确实可以顺着达达利亚的话接下去，尽量把责任撇干净些，这样就不会陷入太深的麻烦。

不过，从「公鸡」普契涅拉的计划来看，他应该不至于让阿莉汀陷进太过难堪的地步，所以她不需要担心那许多。真正的好戏恐怕还在后面，在她成功获取大部分普通民众的信赖之后。

“真是一场精彩的战斗啊，末席。”待「女士」领他们回到指挥部，先前被命令在此待命的「散兵」斯卡拉姆齐对在下面闯祸的达达利亚明嘲暗讽。“是谁前不久还在信誓旦旦地说，我们的目的是外交，而非挑刺？”

“收起你泛滥的好心吧，七席。”「女士」罗莎琳半笑不笑。“外交官小姐可不会领你的情，方才她还向着末席说话呢。”

“我没有挑阿莉汀小姐的刺，这一点还望你们两个能明白。”「公子」达达利亚沉声回答。“本来场上战况就不容小觑，我也不需要观望不前和最后时刻才来收拾场面的人在这里指手画脚。我自然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过度揣测，散播不属实的谣言。”

“我没有四处说你闲话的兴趣，这句话你只要说给九席听就够了。毕竟你们做事向来以不靠谱著称。”「散兵」斯卡拉姆齐轻蔑地说。“外交官小姐愿意帮你说话已经很难得了。顺带一提，留在这里观望可不是我的本意。这可是你亲爱的阿莉汀小姐的建议被那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采纳的结果而已。”

“还不是因为你的鸣雷只会触发更激烈的元素反应而已。”「公子」达达利亚毫不示弱地反讽。“对着已有的结果评头论足，自己却坐享其成，在旁边什么都不做。「散兵」，这么看来，你除了可以为女皇陛下带来许多有用的情报外，你似乎比讨厌你的那些下属好不了多少。”

“不过是一群说话不过头脑也不会思考的愚蠢废物。末席，你就那么喜欢「抛开事实不谈」这等低劣的手段吗？”「散兵」斯卡拉姆齐不怒反笑。“他们平庸的思想来源于习惯，狭隘的行为来源于恐惧，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替自己的下属考虑了。”

“好了，你们两个，安静。”「女士」罗莎琳蹙眉制止。“真不该指望你们会自主停下来。外交官小姐现在还坐在这里，看你们两个丢人现眼。你们就这么喜欢被瞾言看扁吗？”

“……我没有那么在意。”阿莉汀摊手道。她扫视周围的三人，沉吟半晌，道：“我只是在思考，你们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差到极点，才会在我这个外人面前也忍不住自己对对方的轻视。”

“四肢不怎么发达，头脑却非常简单的家伙。”「散兵」斯卡拉姆齐云淡风轻地表示。“甚至连「公鸡」那么明显的举动都看不出来，我不好说什么。”

“被性情阴晴不定，内心空虚的家伙这么说，我认为有些冤枉。”「公子」达达利亚不以为意地笑道。“天天被下属质疑会不会被这位上司劈死的家伙，理所当然的会看不惯所有人。”

“嘁。”「女士」罗莎琳索性放弃。“和本性难移的家伙们说什么都没用。”

就在气氛即将变得更焦灼时，「仆人」阿蕾奇诺总算从总务处抽身。她整理好所有的报告，告诉阿莉汀不用太过于担心城门外起的冲突后，便示意阿莉汀可以回程了。阿莉汀则对她的信任表示感谢。临行前，她又回头看了看「公子」，「女士」和「散兵」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既然你们是同伴，还是多多包容彼此比较好。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几乎每天都在与死亡和计谋相伴。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死亡何时来临，所以会尽全力做好当下的一切，不留遗憾。”就像前任的「诚信」前辈，死亡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多谢阿莉汀小姐的忠告。”「公子」达达利亚致以微笑。「散兵」斯卡拉姆齐则朝她微微颔首，而「女士」罗莎琳却没有回答。

一系列手续完成过后，阿莉汀终于成功抵达自己的宅邸。短短几周内，她所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多，此刻终于得以向外交的尾声迈进。等她休息几日，至冬的报纸已满是关于阿莉汀·克洛伊德尔如何运用计谋和科技击退深渊教团，至冬和瞾言关系变得如何平和等等。如此一来，她已是至冬境内的红人，几乎所有人都对她的付出赞叹喜爱不已。

只是满篇的报纸上，没有一个是和那位神秘的金发少年有关的。眼下，阿莉汀并不着急于这位神秘金发少年的身份，毕竟谜底总有一天会揭晓。

近日，「公鸡」普契涅拉的下属忽然找上阿莉汀。就他所说，为了庆祝克洛伊德尔小姐出色的付出和外交的尾声，「公鸡」大人打算在至冬宫开一场盛大的晚宴。那时，大部分至冬的普通民众都会出席，而阿莉汀将获得主持这盛大晚宴的所有特权。

成为晚宴主持者就意味着，只有她能够选择让宾客何时聆听她的话语，同时也得在所有宾客离开后，她才能离开。

阿莉汀凝视「公鸡」送来的请柬，终于轻轻“嗯”了一声。果不其然，「公鸡」真正的计划，在这个时候才得以实行。这个既不会伤到普通民众，又能够保证计划顺利进行的设计。

阿莉汀没有退却。相反，她果断选择前往。这一路上，她的收获可谓颇多。先是语言诡计多次的交锋，再是顿起的杀机和战场上的双面作战。神秘的深渊少年，常人无法轻易察觉的暗杀计划，以及——

宿敌，战友，抱持好感的人，所有计划的意料之外。

最令阿莉汀觉得意外的是，她在离开指挥部前和那三名执行官所说的话。换做是往常，她可能不会多说什么，因为再怎么说这都是他们自己内部的矛盾，甚至对瞾言来说是有利的；但是，她在那时却倏然想起阵亡的「诚信」执政官，并第一次借此感受到，何为同理心。

这一次，她的同理心没有用错地方。「公子」和「散兵」都明确对她的话语给予了回应，「女士」也没有出言反驳或是讥讽。这一切和她曾经的经历有些类似，却不完全类似。

——我明白了。

想到这里，阿莉汀蓦地抬头。她之所以能够在那个瞬间理解何为同理心，正是因为达达利亚在场。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不短，却足以让阿莉汀留下深刻的印象。说到对家人无微不至的细腻关照，她想到的是达达利亚；说到战场上驾轻就熟的身影，她想到的也是达达利亚。惊鸿一瞥是他，历历在目也是他；总是带来意外的是他，让她明白情感的同样是他。

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会出现的偶然，必然会降临的考题吧。阿莉汀微微垂眸，选择束手就擒。难怪她第一次去临冬堡时没有任何感觉，原来是属于她的惊艳，她早已在一开始便遇到了。

夜晚的至冬宫灯火辉煌，和雕文织采的内部相互映衬，宛如已成过往的白夏流年中，依旧有人在为曾经的韶华喝彩鼓掌，直到天荒地老。

其余执行官并没有来，也许在最终计划的一环，他们不应该高调的抛头露面。阿莉汀没有在乎那许多，因为彻底确认自己心意的她已经遇到了达达利亚。

她没有把今晚即将发生的危险时刻放在心上。明亮的灯光下，橘发青年那意气风发的神态面容一览无余，一举一动同时含有少年人的青涩与执行官的稳重，没有任何杂质，是一个相互融洽的平衡点。

阿莉汀泰若自然地走上前去，微笑着问达达利亚能否和自己在这最后的时刻共舞一曲。达达利亚先是一怔，显然没想到阿莉汀会直接找上自己。“我吗？没问题，只要你不介意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的话。”

“打都打完了，把心中的一些事情一同发泄完也好。”阿莉汀浅笑道。“我们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挺让我意外的。”

“嗯，祝我们未来的合作愉快。”达达利亚势在必得地笑笑。他伸出手来，在霓虹灯光的衬托下，双眼含笑地问道：“那么，克洛伊德尔小姐，请与我共舞一曲吧。”

“As you like it（如你所愿）.”阿莉汀轻声以瞾言本语呢喃。总有一日，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因为她就是那如此贪婪的，七美德之一的「希望」执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