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傅恒等人都带了消息回来，乾隆和晴儿以及永琪一整天都在轮流照看着小燕子，直到她吃了点东西昏昏睡去后才来到了前厅。
纪晓岚率先回报起城外的消息，“老爷，我们今日在城外的一所破庙里发现了众多从铜山县赶过来的难民，我们猜想这一路或许还有很多。但我们人手有限，只能临时买了些粗粮分给他们。”
“他们都进不了城吗？”乾隆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眉毛微皱。
纪晓岚点点头。乾隆若有所思地搁下了茶杯，转而看向福伦：“福伦，城内什么情况？”
“回老爷，城内并没有发现难民的踪影，不过我们在茶馆坐了一下午，听说这江宁的知府大人终日饮酒作乐无所事事，断案也很轻率随意，让许多百姓们都无处伸冤。”
傅恒疑惑起来，“我记得，当时拨赈灾款的时候，铜山县附近的城镇也都在拨款范围之内，这江宁城虽不如铜山县的多，但救济这些灾民应该还是绰绰有余吧。”
“是啊，”福伦赞同地点头，“赈灾款是出巡前老爷就拨下的，如今我们走走停停地都已经到达江宁，这银子总不会还没到吧。”
“看来，我们明日得去府衙走一趟了。”乾隆的思虑更加深了些。
遣了众人回去休息，乾隆将傅恒留了下来，询问起了二十年前那桩旧案：“这方式舟与方之航可有联系？”
“回老爷，我调查了一日，发现两人原来并没有任何联系，只因一开始他们都在杭州为官，又都姓方，就结了兄弟情。后来方家出事，他被就调到了江宁并升了知府。”
乾隆点点头，“朕总觉得，……他与方家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系。明日先去打探一下。”
翌日一早，乾隆就带着福伦纪晓岚等人去了府衙，永琪他们几个小的还是留在了院子里照顾小燕子。
小燕子今日显然已经没有昨日那样虚弱了，大部分时候也都是醒着的。想到来了江宁就一直躺着，还没好好出去逛逛就很可惜，她还是第一回来真正的江南地区呢！
不过显然她这种病着还想出去玩的想法被另外三个人狠狠批评了一番。不过她寻思着，明日就能痊愈了，到时候一定好好出门逛逛！
“今日好像已是腊月十三了，”小燕子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眼神发亮的看向永琪：“少爷，后天是不是就是千灯节了？”
“是啊！”永琪笑着点头，“所以你要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就带你去看。”
“嗯！”小燕子捣蒜式地点了点头。
（PS：方式舟这块并不准备展开写了，反正只是要一个最后的结果。）
乾隆等人通过一整日的探访，已得出了结论：不论这方式舟是不是和方家一案有关，他确实是一个贪赃枉法的贪官，收了朝廷的赈灾款却占为己有，又将难民全都拒之门外。这江宁城在他的治理下实际上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是凭借着良好的地理和商业优势维持着脆弱的繁华，实际上百姓们确是怨声载道。
因为本身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调查方家一案，此前乾隆便让傅恒将有关卷宗都带着了，于是晚上回来，他便让傅恒将卷宗都拿到了他的房间，看来很多事就快要明朗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个院子都静悄悄地，只有外面的狂风不停地呼啸着。乾隆屋子里的烛光却一直点着，他就这么翻看案卷看到了天蒙蒙亮，他终于放下了最后一案卷宗，却神色凝重，内心郁结。
他果然没有猜错，这方式舟与方家案件密不可分。他表里不一，表面上与方之航交好，背地里却为了自身利益利用文字狱陷害方之航，又收买了当时的监斩官马恒，马恒当年因在江浙一带立了点小功，得到了一次先斩后奏的特权。没想到这特权就正好用在了方之航的身上。而在方之航出事后，结发妻子杜雪吟为了保护两个孩子，将他们一南一北送了出去，然后遣散了方府众人，随着一把大火，与方府一同覆灭了。
当年甚至连事情都没有搞清楚，事后禀报的时候他也没当回事儿，却原来一念之差，竟害死了小燕子的生父母，让她成了孤儿，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想到这儿乾隆更是痛心疾首。
“朕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朕而死。”发出这个感叹时，他满满的自责与愧疚。
他缓缓起身走至门外，这才发现院子里早已是银装素裹，雪白一片了。原来昨夜竟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他看着此刻依然安安静静的院子，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小燕子那间屋子。
昨夜回来的太晚，小燕子已经睡下了，他又正好急着要去看卷宗，就没来得及去看她一眼。如今看着她躺在床上，乖巧地紧阖双目，乾隆的笑容带着些许的欣慰和疲惫，他小心翼翼地将床边的被子网里挪了一点，然后坐了过去。
他小心伸手探了探小燕子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看来恢复地不错，依着小燕子的脾性估计今日就忍不住要下床了。
乾隆想着想着竟有些酸涩起来。竟然，真的是他欠小燕子的，老天将小燕子送到他身边，是为了让他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他想着不禁又害怕起来，小燕子的性格如此的嫉恶如仇，在知道了她亲生父母的死与他有关的时候，会不会记恨他？
他猛地一惊，思绪回到了上一世小燕子出事的前一个晚上，她突然异于常态地来与他说了很多话，其实那会儿她已经知道真相了吧，她没有记恨他，却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离开了他，离开了大家。
而且他不知道小燕子当时所得到的真相，是不是如今他查到的真相，如果是一样的，他会不会再次失去小燕子？如果不一样，小燕子又到底能不能接受？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小燕子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床边的皇阿玛有些憔悴，眉头紧锁，眼眶湿润，眼神还有些失焦。
“皇阿玛，你怎么了？”小燕子的语气还带着些刚苏醒的奶气，“昨日的探访不顺利吗？”
乾隆回神，对上了小燕子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这江宁知府确实是个无恶不作，贪赃枉法的恶人。等你纪师傅和傅六叔把所有证据收集齐全，朕就定他死罪。”
小燕子听完后也开心地笑了笑，“可惜昨日没和大家一起去，这种惩奸除恶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小燕子呢！”说完后再次看向乾隆，她可没忘记刚刚睁开眼后那个失神的皇阿玛：“那么事情既然解决了，皇阿玛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小燕子，朕想问你一个问题。”
小燕子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皇阿玛您说。”
“有些地方官，比如这江宁的知府，他们都是通过科举考取的功名，也都算是朕亲手钦点的官员，可是有些人却会利用这个官职身份来为自己谋利，甚至去谋财害命。你说，朕选这样的人去当官，是不是个昏君？”
“皇阿玛……”小燕子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乾隆的愧疚和自我怀疑，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了乾隆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不是您的错啊，不是所有有学问的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没有学问的人就是坏人啊。比如我啊！”
小燕子的的语气糯糯的，笑容温暖，乾隆也不禁被感染了。
“我想这个科举只能选出学问最高的人，并不能判定他们的品性到底如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皇阿玛一样，学问好武功好人还这么好的！”
乾隆被她得意的小语气逗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啊！”
“而且皇阿玛不管微服出巡还是下江南，不就是为了视察民情嘛！你看这次江宁知府这个贪官不就被皇阿玛抓住了嘛！所以皇阿玛是为民着想的明君！”
乾隆看着如此天真可爱的小燕子，心底莫名的恐惧连带着语气也慌了起来：“如果……你是那些被贪官谋害人的亲属，你会不会恨我呢？”
小燕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皇阿玛问得这样认真，便也认真的思忖了一会儿。
“假如我不认识皇阿玛，我可能会认为皇阿玛是个昏君吧，居然让这些谋害百姓利益的恶人来当官。”小燕子联想到了那个梁大人，不屑地努努嘴：“京城里还有个梁贪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但经常搜刮老百姓，还强抢民女呢！皇阿玛回宫了一定要严惩他！”
得到乾隆的首肯，小燕子才继续回到了主题：“但我现在认识了您啊，还得到了我从未感受过的宠爱，我看着您平日里与大家的相处，还有很多次半夜找您还在批奏折，这样为国为名的好皇帝，怎么可能是昏君呢！”小燕子一番话说得是真诚极了，让乾隆不得不感动。
他深受感触的笑了，是啊，小燕子只是没什么学问，但她分得清是非对错。上一世他与小燕子朝夕相处数年，不止是他把小燕子视如己出，小燕子也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亲爹啊！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嘴角，小燕子可是当年他在围场一眼就相中的女儿啊！这些年他们这种没有血缘的父女之情甚至早已超出了所谓骨肉相连的亲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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