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小鲤盯着杏寿郎，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如阳似火的男人，陪伴她走过风雨，同她并肩作战，他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比鲜花还明艳，可她刚刚却看见，他变成了一团鲜血，化作无数肉块。

她伸出手，去触碰眼前的人。

杏寿郎看着小鲤呆愣愣地看着他，浅笑一下，从床头的柜子拿过药碗，用勺子搅一下里面的药水，说：“睡了那么久，药还没有喝吧，睡醒了喝下药，身体也会好得快一些。”

小鲤轻轻拍一下男人，确定能摸到，就一把扑进他怀里。

杏寿郎被小鲤突然的举动惊到，两手僵在半空，一只手还抓着药碗防止掉落。

“少女……”他说着，口吻里带上一丝责备，“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

小鲤却落下滴滴热泪，旋转手指，金光闪烁，一个金色泡泡罩在他们二人上方，“这四周被我用法术挡住，没有人会看得见我们做什么。你什么也别说，我好害怕，好害怕，求求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吧……”

杏寿郎怔了怔，女孩柔软的躯体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疯狂颤抖着。隔着衣料，他能明显感觉到，女孩传递满满惧意。

他一贯喜欢照顾人，只要弱小的，有需要的，都能激起他的照顾欲。

他暂时放下男女之间保持的礼节，放下药碗，轻轻拍了拍小鲤的背，温声道：“你刚刚可是做噩梦了？”

小鲤抓紧杏寿郎的衣服，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似乎那里是她最安全，最安逸的地方。她回答：“对，我刚刚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梦。我梦见你，千寿郎，槙寿郎大叔，炭治郎，祢豆子，善逸，伊之助，等等等等，所有鬼杀队的大家，全都死了！全都被妖害死了！”

“我想去救你们，我想去阻止这一切。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杏寿郎一愣，随即哈哈笑起，回抱小鲤，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梦都是反的，醒来就好了。”

小鲤摇摇头，“不，我不是只担心这个，我担心这或许是对我未来的一个预示。我担心这会不会变成我们的将来……”

杏寿郎觉得好笑，“怎么会呢。我们都各有各的本领。即便面对的敌人很强大，但我们不会退缩，会为应对强大的敌手而不断努力精进。我们不会轻而易举地被害死的，放心吧。”

小鲤注视杏寿郎，男人传递给女孩一个温和的目光。

小鲤直视他赤金色的眸子，一会儿，再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道：“杏寿郎，可不可以也别离开我……”

杏寿郎轻轻拍着她的背，笑道：“小鲤，你这种话，从哪里说起啊？”

小鲤回想到梦里的场景，心头泛起一丝酸楚，叹了口气，说：“孤独和痛苦于我而言，已经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我一路走来，看见的都是抛弃，是背叛。无数人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走近我，其中有善意，有伤害。我曾分外珍爱那些曾对我施加善意的，抵制伤害我的人。可我这么努力，也没能阻止爱我的人离我而去，害我的人仍在这天地间逍遥自在。”

“我曾痛心自己无能，痛恨自己没有本事守护自己珍视的一切。但痛归痛，我擦干眼泪继续前行，付出比之前多十倍的努力阻止悲剧重演，而天不遂人愿，悲剧却一次接一次发生。我一次又一次被命运踩在脚下，师父驾鹤云游，弟弟自入沟渠，妹妹也失踪了，我看着身边珍重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我，却没有一点能力扭转局面。我很害怕，害怕梦中的自己就是自己的将来，害怕自己也变得和其他的妖怪一样，变成一个只会吃人杀人的嗜血狂魔。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一辈子，这不是我想要的一切！”

“所以，杏寿郎。”小鲤抓紧杏寿郎的衣袖，“你是我所遇见的，又一份上天赠送给我的礼物。我不想你也变得和我过去的其他人一样，我想把你当作我亲朋的一部分，好好守护下去，我想把你当做我努力的方向和动力，我不想将来是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开这个世界！”

杏寿郎摸摸她毛茸茸的栗色脑袋，柔声问一句：“你还记得，在诛杀猗窝座时，我曾说过什么吗？”

小鲤眨了眨眼睛，在脑中翻阅记忆。

杏寿郎浅笑一句，提醒道：“我曾提及过我的母亲。”

小鲤了然，说：“你曾在那时大喊，你为自己有一位伟大的母亲自豪。我虽不了解你和她发生了什么。但我明白，你这么尊敬她。她一定给你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

杏寿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很聪明嘛。是的，我很尊敬我的母亲，是她，教会了我什么是责任和担当。是她，教会我成熟和独立。正是有她教给我的信念，支撑着我一直走到现在。这一切，母亲都没有陪在我的身边，因为她已经早早离世了。你看，我的母亲在我少年时就离开了我。我和你一样，也经历过失去，可我没有为此悔恨，没有为此过分悲伤。相反，我比原来更加努力。因为我的心中，有她传递给我的信念，希望我能用我强大的力量，好好去守护拥有的一切，守护我的家人，守护弱小，支撑着我不断奋进。”

“现看回你，刚刚听你说了那么多，你的过去一定经历了很多生离死别，你很想阻止这一切，但你失败了。”

他轻轻拍拍小鲤的脑袋，稍稍与她分开一点点，与她金黄的眼眸对视：“分别，常常无可预料。你没有必要为没有保护好别人过分自责。你既然努力过，付出过，还没有办法留住，那只能说明，你与他或她缘分已尽，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这时候，你能做的，便是好好面对分别，送自己曾经的人最后一程，让他明白，即使再见，你依然重视着他，不管他在不在你身边，你都永远记住他。但换个角度看，既有分别，也肯定会有重逢。他们离开过你，也将会有再聚的一天！”

“小鲤，”杏寿郎的面庞，浮现一抹暖暖的笑，“有分别才会珍惜相聚，有相聚，分别又会更值得。相聚的时间尽管有限，但信念永恒。虽然你身边重要的人离开了你，但他们的意志，你可以一直替他们传承下去。这何尝不是一种精神寄托？另一种陪伴在你身边的方式呢？”

“杏寿郎……”小鲤金色的眼眸泛起一层水光。她将脸重新埋进杏寿郎的胸膛，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说，既然拥有，就好好珍惜当下，如果缘分将尽，便做好放手，是不是？”

杏寿郎摸摸小鲤头发，“你既然这么问，那你的心里，也一定有了一份答案，对不对？”

小鲤浅笑，靠在杏寿郎怀中：“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珍惜当下。将来是孤军奋战，还是并肩作战，都一定把自己的责任永远承担下去，无愧于自己和亲朋的期许！”

小鲤心头一暖，面颊划过一滴热泪。她嘴角上扬，整张脸埋进杏寿郎的胸膛：“杏寿郎，我想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