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藤+我的人间烟火：路灯与月光

“你怎么又来酒吧了？沁沁呢？”肖亦骁进来的时候，云焕的背影正消失在电梯，而孟宴臣正有些失魂落魄地拿着一瓶酒自斟自饮，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孟宴臣淡淡回了句：“我就非要和许沁绑在一起吗？我们不是小时候了。”

肖亦骁这一刻觉得孟宴臣发现了什么，他悄悄摸了摸鼻子，又振作气势拿回主动权，继续发问：“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怎么又来酒吧？管着公司那么多事，我婶儿又看你跟眼珠子似的，你大晚上的跑这儿买醉，合适吗？”

“我高兴。”孟宴臣眼神迷离，显然喝了不少。

“得，算我白问，你看看你自己和高兴这个词沾边吗？”肖亦骁碰了个软钉子，火气立马撒到别人身上，“谁给他开的酒，还是一整瓶，我不是嘱咐过限制他喝酒吗？”

一个男服务生瑟瑟缩缩抖落出来：“老板，是、是叶子，不过是因为……”

“好啊，我一猜就是她！”肖亦骁火冒三丈，一把夺过孟宴臣的酒，“喝喝喝，就知道喝，你都快被人卖了不知道嘛！你在我这不省人事了，回头出了什么幺蛾子，我婶儿能打死我。”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人家刚还说了不愿意负责。”孟宴臣眼角眉梢尽是红霞，言语间有些肆意，显然已有五分醉。

肖亦骁拿发小彻底没办法，对于孟宴臣透露的只字片语暗暗心惊，心想要再催一催侦探社的人了，把那个叶子的底细查清楚，让孟宴臣彻底看清那女人是个什么成色。

孟宴臣被没收了酒，也不吵闹，晃晃荡荡地起身往外走。

“哎哎哎，大少爷，你干什么？能不能消停会？”

“我去二楼，今天有演唱会。”

肖亦骁脸色比锅底还黑，但他开酒吧，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不能和醉鬼讲道理。生怕孟宴臣磕到碰到，肖亦骁只好紧随其后。

……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下面站着的观众低声欢呼、压着嗓子尖叫，情绪仿佛都在此刻具象化，热切、期许都变得可触摸。音乐声震动着耳膜，孟宴臣的心跳跟随着鼓点震动，他在此刻不再是踽踽独行的孤独蝴蝶，而是汇成万千星光的其中一颗，朝拜着台上的月亮。

“想用一杯latte把你灌醉

好让你能多爱我一点

暗恋的滋味你不懂这种感觉

早有人陪的你永远不会

看见你和他在我面前

证明我的爱只是愚昧

你不懂我的那些憔悴

是你永远不曾过的体会

为你付出那种伤心你永远不了解

我又何苦勉强自己爱上你的一切……”

孟宴臣的心潮跟随歌曲起起伏伏，成为台下挥手呐喊跟唱的浪花一朵，而肖亦骁却觉得这词曲句句在嘲讽自己，台上低头演唱的人分明在踩着自己的痛点反复碾压。

肖亦骁气得原地跺脚：她是不是刚刚在笑？！

“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痴心绝对？什么过时的垃圾歌！”肖亦骁的嗓子喊到近乎破音，里面翻涌的情绪遮也遮不住，整个二楼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打断霎时安静得只能听到背景音乐的琴声。

贝斯手和打碟的dj急匆匆上来，一个打圆场说观众反映挺热烈，看来是有故事的人；另一个赶紧把歌切断。他们都认识台下叫嚣的男子，分明是酒吧老板，也不知怎么了，竟然砸自家生意。

肖亦骁被贝斯手调侃的“有故事的人”弄得黑了脸，孟宴臣懒懒掀了眼皮，凝望失态的肖亦骁，肖亦骁碰上他的视线，被里面生出锋利棱角的冷淡惊到，慌忙转头。

云焕远远地就在台下人群中认出了孟宴臣和肖亦骁。

肖亦骁此刻浑然不觉，人群前排的詹小娆正费力地挣扎着往后面来，大眼睛里面怒火燃烧，显然是想要排除万难去打人。

云焕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肖亦骁，刚才她在认真唱歌，当然没笑，现下却挑眉展颜，唇边的弧度和白到森冷的牙齿无端令人心颤。

她对着贝斯手耳语两句，随后放出的伴奏和伴随的清冷如水的歌唱声，无疑每个音符每个字句都在肖亦骁的心头扎刀。

“我可以永远笑着扮演你的配角

　在你的背后自己煎熬

　如果你不想要想退出要趁早

　我没有非要一起到老

　我可以不问感觉继续为爱讨好

　冷眼的看着你的骄傲

　若有情太难了想别恋要趁早

　就算迷恋你的拥抱……”

天哪，他快疯了，他现在就要发疯。

肖亦骁在这首《趁早》进行到一半时，彻底破防。

他忘却孟宴臣的存在，捂住耳朵试图抵挡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歌声，曾经重金装备的立体环绕音响，现在让他深恶痛绝，他发出自己也不曾想过的唾骂：“你有病吧？！你是故意的！不许唱！”

然而台下台下这次没有人因他而停滞，接着奏乐接着舞。受到影响的只有附近的几个人，纷纷伸出手臂把闹腾的肖亦骁按下去：

“你才有病！刚刚就是你在鬼吼鬼叫的！”

“不听就滚出呀！你来找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兄弟，你受什么刺激了？大老爷们搞这么一出多丢人呐。”

肖亦骁被群众自发拖着往外走，仍在辩驳：“我是酒吧老板！我就不让唱这个！我有权利让那个调酒师下台！”

“你是酒吧老板，我们还都是你的上帝呢？！今天是单身伤痛主题音乐会，唱伤心情歌有个毛线问题！不称心回家发疯去，别在这里发癫！”

小小的骚乱没有打搅观众的兴致，云焕一首接着一首唱下去。孟宴臣凝望着台上的闪闪发光，在台下眼角有水光泛出。灯光晦暗，她或许看不到他的脸，他遂接过隔壁女孩子分过来的一个灯牌。他想，他或许要承认自己的兵败如山、溃不成军了。如果她愿意，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去试着勇敢和放弃。

然而孟宴臣独自品酌的盛大感动甚至没有持续到演唱会结束。

一个眉目清澈的年轻人手捧鲜花急匆匆地从门外刮进来，就驻足站在他身后，调整他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凌乱的乌发，红润的花瓣唇，大地色的风衣散开，衣角有剐蹭和沾染的血迹。

和满身矜贵、内敛沉稳的孟宴臣相比，他此刻无疑不是很得体，甚至过于年轻跳脱，还有些天真意味在眼角眉梢。

但台上歌者慵懒的眼眸却被这个年轻人的到来点亮，刹那间就显露出飞扬的神采，透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今天的主题是单身，但最后一首歌，我希望大家能在愉悦中度过。我的歌迷朋友们，这首‘她来听我的演唱会’，送给你们。”

她的视线在台下游荡了一圈，每个观众都觉得她在看自己，气氛节节攀升，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喜不自胜的小声尖叫。但孟宴臣却心如明镜地知道，这眼神最终是有落脚点的，就在他身后的青年身上，不曾离去。

歌本来是悲伤的歌，唱初恋心碎，唱物是人非，唱相爱被迫分开。此刻却被歌手赋予不一样的心情，是爱情珍贵，是单纯的喜悦，是——你来了就很好。

孟宴臣知道这是云焕送给秦放的歌，之前的两个小时仿佛是他偷来的，孟宴臣只觉荒唐麻木，却在此刻仍有感触，对那句“唱得他心碎”。

苦涩渗透孟宴臣的每一寸肌肤，孟宴臣镜片后的眼眶泛起水雾。

那些滋生的暧昧绮思，难道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