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刽子手

　　张陆让查到了地点，离这儿并不远，两个人打了车就过去，是一个已经没什么顾客的商场，只有几家旧的店还在惨淡经营，不少的商铺门口，都贴了店铺出租的广告。

　　顾然记得，这家商场在他小时候，客流量是很大的，特别是周末，更是人满为患。看来沈温然自杀的事件，对这家商场后续影响也是很大的。

　　要说，沈温然也是个腹黑的性子。他是这家商场的形象代言人，但谣言一起，却不让沈温然说一个字，这家商场是第一个跳出来跟沈温然解约的商家。

　　顾然摁了按钮，电梯却迟迟不来，不得已，顾然对张陆让说！“阿让，你在这儿等电梯，我爬楼梯，如果小不点儿在天台，你给我发信息。”

　　七层楼，顾然说爬也就爬了。今天虽然不是周末，但正晚饭点，因为沈温然的事有影响，人也还是有的，张陆让的电梯都没有顾然跑的快。

　　看向空旷的天台，陆谨然坐在离边缘有些距离的长椅上，背对着自己。微风起，吹起陆谨然的长发。今天天气着实不错，但陆谨然的磁场，却十分压抑。她离边缘的距离还是有点的，这么说，她并没有轻生的想法，那顾然就放心了。

　　“阿让，和关放他们说一声，小不点儿找到了，跟苏在在说一声，告诉小不点儿妈妈，让他们放心。”

　　顾然小声发完语音，把收据放回兜里，深呼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走过去，在陆谨然身边坐下。

　　感受到边上有人，陆谨然略转过头，见是顾然，谈不上意外，但也有些惊讶：“你还挺聪明，能找得到我。”

　　“沈温然对你那么重要，今天是他的祭日，你不在他的墓地，肯定就是这儿了。”顾然说话的时候故作轻松，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才能在陆谨然心里比得过沈温然，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陆谨然高高兴兴的，让她快快乐乐的生活。

　　“那……你比我爸爸妈妈还了解我。”陆谨然笑了笑，眼睛一直盯着正前方，“这几年，到这一天，都会躲在这儿，但他们没有找到过我。”

　　“是啊，以前是沈温然最懂你，现在是我最懂你。”顾然咽了咽口水，有些纠结，也有些紧张，试探性问了一句，“陆谨然，那你能不能把我当成沈温然。”

　　“顾然，我不找替身。”顾然难得叫自己的名字，陆谨然转头看向顾然，“如果我找替身，那沈谦宇现在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谦宇哥？”

　　“我和在在，还有姜姜。我们能成为朋友，是因为在在和姜姜很热情。我和你，张陆让，关放，成为朋友，是因为你很热情。我和张陆礼，也是因为这个。但沈谦宇不是外向的性格，我愿意和他交朋友，是因为，他很像他……待人接物，谦和有礼。”陆谨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沈谦宇就是沈谦宇，他不会是沈温然，我的沈温然，已经死了。”

　　“但是顾然，还是谢谢你，这么重视我这个朋友。”陆谨然知道，没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当别人的替身，“很多人都知道，沈温然对我很重要。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五岁开始，就在片场拍戏，我拍第一部戏的时候，认识了十岁的沈温然，再后来，经常合作，他就像哥哥一样照顾我。名利场嘛，脏得很，很多人拿身体换资源，很多人仗着咖位强压别人。我十岁的时候，拍过一部戏，里面的男主角是唱跳出身，以前在国外发展，回国之后开始拍戏，但是他有恋童癖，倒霉的就是我了。在剧组的时候，我经常被那个男演员骚扰，每一次，都是沈温然保护我。算一算，他如果没有自杀，我们都认识十一年了，这十一年，他不知道保护我多少次，让我不被名利场的肮脏染指。他从不拿我当孩子，会告诉我名利场的利害关系，肮脏与丑陋。他说，他会永远保护我，让我不要在乎那一些。那时候，沈温然就是我的天，我当时觉得，天塌下来，他都会保护我。他看的很开，拿奖，陪跑，他都会尽力拍戏。演员嘛，被观众骂，有诽谤，也很正常，我有过，沈温然也有过，我们都挺了过去。一开始，我还会哭鼻子，但我没见沈温然哭过，他说，清者自清，会真相大白的。”

　　说着，陆谨然低下头，忍不住抽泣：“他自己说的，会真相大白的。可是，他却在公布真相之后的当天晚上，从这儿跳下去了。我知道，那段时间，他过得很痛苦，虽然表面风轻云淡，但他一直都很在意那些言论。那些骂他的人，好多都是曾经，信誓旦旦说一直会相信他的粉丝，确在法律没有定罪前，倒打一耙，你说人心可不可笑。”

　　“我厌恶名利场，但我还是想以后重新做回演员。你知道为什么吗？”泪水已经浸润陆谨然的全脸，她抬头，对上顾然的眼睛。

　　“因为……你想让那些人永远记得，沈温然是怎么死的，你想让那些人永远心怀愧疚。”顾然虽然和陆谨然认识不久，但顾然知道陆谨然有个很大的特性，那就是天蝎座很典型的记仇和腹黑，这点从陆谨然对叶真欣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看来……你确实比我爸妈还了解我。”陆谨然任由顾然替自己擦掉眼泪，“如果我不在那儿，那沈温然的事，就会被世人淡忘。我就是要那些骂过他的永远都忘不了，他们自己曾经杀过人。”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多少人在无形之中做了杀人犯。

　　陆谨然又回过头，看向正前方，释然一笑：“那就是沈温然跳下去的地方。他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然然，对不起，让你难过了，你要好好活着。”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当时顾然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在议论这件事，其中不少沈温然的粉丝。顾然记得，前一天她们还在骂沈温然衣冠禽兽。第二天谣言澄清，她们又在说她们相信沈温然。第三天知道了沈温然自杀的消息，又在那儿惋惜。

　　顾然就这么陪陆谨然坐到了晚上，下了商场，顾然问：“一天没吃东西了吧？饿不饿，走，我带你去吃点儿。”

　　陆谨然摸了摸小腹，她确实一天没吃东西了：“是有点饿，但是我不知道吃什么。”

　　“你以前会和沈温然一起出来吃饭吗？可以带我去尝尝。”

　　顾然拉着陆谨然在街边漫无目的地走，顾然觉得，在陆谨然心里，沈温然天好地好，那简直是白月光的存在，比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死了的白月光。

　　那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陆谨然慢慢走出来呢？

　　顾然这么想着，有时心里也有一道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把小不点儿放在心上。”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想了很久，谁让陆谨然是自己的朋友呢，他这个人，向来仗义，怎么能弃朋友于不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