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徒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月光朦胧，像隔着一层薄雾，洒落一地清冷。

赵我还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单手练习刀法。他谨遵叶笑笑的医嘱，受过伤的右臂还要等半个月左右，才能使刀发力。

手中的刀随风在半空中，划出交织错落的银光，突然，赵我还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朝自己袭来，急速提刀反手一挡，“嘭”的一声，东西砸在刀上，落到了脚下，赵我还低头一看，是块石头。

“不错！”王老大拍着手朝赵我还走去。

“这么重的刀，正手反手可以随时切换，变得像匕首一样灵敏，李家刀法，很妙！我想知道你的师父是李迟还是李放？”

赵我还笑了笑，顺势坐在了身旁的石磨上，王老大也坐到了一边。

“其实两个都不是，李二爷死后，简兄把李氏刀谱给了我，没有人教我，我就看着刀谱，自己学的。”

王老大失声一笑，“怪不得，李氏刀谱的创始人，当年创造了一套举世无双的刀法，正手和反手。正手长，反手短，正手刚猛，反手谨慎，这一种刀法，最后变成了两种，从来没有人融合到一起。”

“李二爷性格刚猛，所以练了正手刀；李大爷性格内敛，练了反手刀。”赵我还第一次体悟到原来人的性格可以与不同的刀法融会贯通。

“后来李放失明了，变化出一种盲眼刀法。”

“这三种刀法，我都稀里糊涂学会了。”

“这才是你的厉害之处，你看了两种刀谱，误打误撞破了壁垒。如果他们还在世的话，我觉得应该叫你一声祖师。”

听了王老大这么狂妄的话，赵我还忍不住乐了，哈哈大笑。

“因为你练的这种正反手兼备的刀法，才是真正的李家刀法，我王老大有兴趣和你比一场。”

赵我还一手摸过身旁的刀，问道：“现在吗？”

“当然不是。现在我们都不是最佳状态，不过我期待这场比武。你要知道，人有时候没有对手是很无聊的。”

赵我还抬头望着星空，轻叹道：“可别这么说，不吉利。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也是在这么一个寂静的夜晚。”

“你口中说着别人，心里却在想着明月姑娘。”

一下被说中心事的赵我还，立马变得扭捏起来，红着耳根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年轻过……”

“王老大～”简不知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正朝石磨这边走来，身后跟着林清霜。

王老大站起身来，“简公子，你怎么还没睡？”

“有件重要的事，我必须今晚跟你说。”

“我也有件重要的事，必须和你说。”王老大说话时，目光在林清霜的身上落了片刻。

“那正好。”

简不知语罢，和王老大一同将目光投向了赵我还。

还坐在石磨上的赵我还，微微愣神地左右看了两眼，才从二人的眼神中恍然明白过来，尬笑几声，“我，我，我睡觉去。”

拿起身旁的大刀，故作无谓地大摇大摆朝房间走去，还没走几步，就偷偷回头瞥了一眼。

“我先去煎药。”林清霜转身走到二丈外的火堆旁坐下，这是临时搭起来的，专门用来煎药。林清霜将身上的白色披风拉紧了些，辽东这地，初冬的深夜里，寒风刺骨，虽有火光在旁，依然令人经受不住。

“你们为我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这是现在唯一，也是最快的办法。”

“说实话，我有些犹豫。”

“你是怕我们赢不了吗？”

“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危险。”

“来辽东之前，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既然老天让我活了下来，我就必须找到神机谷的真相，为了真相，我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你死了，真相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她怎么办？”王老大看了一眼远处的林清霜。

“神机谷的真相对我而言，就是活到现在最大的意义。当然，现在有她，我不会轻易冒险。但这次，我也别无他法了。”

“你既然喜欢她，就不要让她失望。一个愿意为你出生入死的姑娘，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个，你应该珍惜她，多替她考虑。”王老大的目光再次在远处流连，“你看她，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每天还是那么快乐，那是因为和你在一块。”

简不知随着王老大的话，侧目看向前方的林清霜，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王老大在石磨上坐了下来，重重叹出一口气，“唉～年轻真好！”

简不知拉回思绪，也随之坐了下去。

“你现在不是已经很年轻了吗？”

“我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建功立业，错过了几个好姑娘。真正成了大人物以后才发现，女人是不少，可女人和真情，从一回事变成了两回事。女人们想要的是王老大，我被王老大这个名号吞没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动的姑娘，可没入在她的眼里，你还是一个恶霸。你跟人家说，你心里住着一个少年，会被别人取笑的。”

简不知抬头望着月夜，轻笑道：“所以，你就不想做王老大，想重新做自己。”

“是。我现在这个容貌就是想像你一样，和一个纯真的姑娘相遇相知，带着她远游，好好爱她，不留遗憾的过一生。”

简不知又转头看了正在低头拨弄火堆的林清霜一眼，轻叹一声，感慨道：“是啊，这确实是最好的日子。”

“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要了结付老二这件事，我不能把镖局交给这样的人。这件事之后，我有可能会回山东老家，很多年没回去了，想家了。”

“放心吧，我会拼尽全力帮你夺回镖局。不过，你答应我的事，你也别忘了。”

“放心吧。”

“……”

半刻钟后。

简不知起身朝林清霜走去，王老大看着他的背影，黑眸逐渐暗沉，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自语道：“简不知，你就是一个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