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讧生乱

辽东，三通镖局。

林清霜身披一件杏黄色厚披风来抵御严寒，这北方之地，正值晚秋霜降时节，吹在脸上的风已寒彻入骨。林清霜被四个身着黑色斗篷、戴着铁面罩、持着玄剑的打手，领着穿过一座铺满灰石砖的院落，和一条昏暗的长廊，才终于到了三通镖局王老大的房间门口，等待领路人进去通传。

房间里，明明还是白天，却是烛火通明，任何透光之处皆被帘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内室的木塌上，传来声音，“这次，就算有麻药，也会很疼。但伤口很快就会恢复，你忍着点。”一个胡子鬓边斑白的素衣老者，正拿着一把刀子，往躺在榻上之人的脸部，割了下去。榻上之人闷哼一声，双手猛然紧紧抓住榻边的木栏，青筋暴起，看起来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领路人进了内室，朝着木塌的方向双手抱拳道：“大哥，门口有位自称林姑娘的人求见。说是受神机谷所托，来打听个事。”

那被称为大哥的榻上之人显然就是三通镖局的王老大了。

王老大手一挥，身边的老者放下了手中的刀子，退到一旁。王老大的面上覆盖着一条沾有血迹的白巾，那露出的半张脸上，竟然明晃晃的现出深浅不一的刀口，瘆人得慌。“神机谷？！把她带进来。”王老大半眯着眼睛，语气听起来疲惫不堪，看来是方才强忍着痛楚，受了一番累。

“是。”领路人低头退了出去。

很快，经过昏暗无比的过道，林清霜便被带进了内室之中，身后背的剑伞被要求卸下来，攥在了领路人的手中。“大哥，人带到了。”

王老大此时已起身坐在榻上，手持白巾压着面部的刀口，闭目嗯了一声。

林清霜抱拳一鞠，“前辈，我叫林清霜，受一位神机谷的朋友所托，来问您五年前半江枯叶王画的事情。”

“你来找我，可知是要有筹码的？”王老大依旧闭着双眼，声音低沉有力，似乎已没有刚才那般的疼痛。

“我知道，我没有钱，但我可以为你杀人。”

王老大呵呵笑了几声，似是有些不屑，“要说杀人，没有几个人能胜得过我的。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究竟本事如何。”

“怎么看？”

“你现在就杀一个人给我看看。”王老大又冲着领路的人道：“把她的武器还给她。”

林清霜接过剑伞，单刀直入问道：“杀谁？”

王老大轻呼一声，“张大胆。”林清霜右侧的布帘后走出来一个人，对着木塌方向抱拳，喊了声“大哥”，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还有慌张，但很快就镇定地举起手中的大斧，大喊道：“来～，杀吧。”

其实看到张大胆的那一刻，林清霜也是有些吃惊的，但更多的是担心。她以为张大胆会直接点出她的另一重以展十七为名的杀手身份，如此一来，王老大对于她便会多了猜忌，想要打听到神机谷惨案一事，便更加困难了。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张大胆竟然没有拆穿她，这让林清霜悬着的心稍稍缓和了些。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王老大喊住了张大胆，依旧拿着白巾挡着半边脸。

张大胆结巴道：“我～说，来～，杀吧。”

“明明还没有打，你怎么知道就会被杀？”

“我们以前～见过，也交，交过手，我没打，打过她。”

“既然你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送死呢？”

张大胆抱拳一鞠，“大哥，大义镖，镖局没了，我孤身一人来到三通，承蒙大哥赏我这碗饭，这是您第一次交给我办的差事，我得办，办漂亮了。再有，您，您让她杀我，肯定她的本事，比我的命重要。你们都是大人物，我只好奉命。”张大胆说罢，面向林清霜转了过去，再次举起手中的大斧，“来～吧，那，那个……”

林清霜抢先一句道：“我姓林。”

“哦，林姑娘，杀吧。”

林清霜刚欲拔出伞，榻上幽幽传来一句，“行了，不用打了。”

张大胆惊诧地转过身，看向王老大。

“在你身上我已经看到她的本事了，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下面几个人应了王老大的命令，纷纷转身离开了屋子。

林清霜抬起星眸，“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杀谁了吗？”

“我不用你杀人。”王老大终于放下了遮盖了半边脸的帕子，完整地露出那张布满血淋淋刀口的可怖面容。

“我只会杀人，我也必须要知道王画的事。”

“只要你帮我完成三件事，我自然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你说。”

“五日后的午时，在镖局以北三十里外的破庙里，你帮我救一个少年。如果这件事你都办不成的话，也就没有以后的事了。”

林清霜毫不犹豫道：“好，我答应你，如果我做到了呢？”

“我自然会找你。”

“一言为定。”林清霜抱拳一鞠，“在下告辞。”

“不送。”

林清霜刚一离开，王老大终于支撑不住，痛呼出声，但还是极力强忍着，沉重的呼吸夹杂着咬牙声，这让他身旁的老者深切感受到了不安，老者赶紧上前一步，在他的面部继续处理起来。

“你这次用的麻药跟之前的不一样。”

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次很疼，所以……”

“那你为什么还在里面掺杂别的东西？”

老者顿时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半步，语无伦次道：“这，我，我……”

王老大放下帕子，咬牙低吼道：“你敢背叛我～你背后的人是……”

那老者还在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幕帘之后走出来一个身着棕色外衣的青年，二十七八的年纪，右手之中在把玩着两个金色纹路的黑铜球，眼神中透出一股阴翳的气息。

王老大见有人违背自己的命令，怒不可遏，“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那人却是面不改色，含笑道：“大哥，刚刚那女孩跟你说什么了？”

王老大双眼圆睁，大声呵斥道：“这恐怕不是你的真正目的，是你收买了大夫，给我下了药。”

“大哥英明。”那人虽一直是面带微笑，却令人看着忍不住生出寒意。

“理由呢？”

“你已经没有了野心，三通镖局在你手里迟早会没落，是时候该退位了吧。”

就在王老大眨眼的瞬间，那青年以迅雷之势将手中的一个铜球朝他身旁老者的额头砸去，老者还来不及喊，便应声倒地，额头中央被砸出一个血坑，当场毙命。王老大惊诧之余，愤而欲起身运功，却发现四肢麻木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青年走到死去老者的身旁，蹲下捡起那铜球，在他衣服上将血迹擦净，起身道：“别折腾了，药劲不发作，我是不会进来的。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我付明要名正言顺的接手镖局，把信物交出来吧。”

王老大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未予理会。

那自称为付明的人收敛起笑意，缓声道：“不着急，我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