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错难断

房间里，简不知正在换着外衣，赵我还斜靠在木塌上，看起来无精打采。

“怎么了？因为和尚的事？”

“对啊。野和尚是我见过心肠最好的人，想当初还是他劝我下的山，他跟我说，一个山上可以有一个山大王，但绝对容不下一个大侠，要想当大侠，就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只是没想到，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变成了这样。他真的是个好人，他是被尹公子他们逼成这样的。”

简不知将脱下的外衣挂在屏风后的木架上，顺手拿起另一家干净的外衣，转过身，头探出屏风，“你是不是后悔帮我揪出了和尚？”

“怎么会呢！你是探事人，找出真相是你应该做的。”赵我还刚坐直的身子又蔫了下去，叹气道：“再说了，你要是不把他揪出来的话，咱们怎么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可怜的小乞丐。我难受是因为我心疼他，被迫杀人。”

“是啊，他还不容易放下屠刀，又拿起屠刀，这心里面得承受多大的苦。”简不知亦觉和尚的所作所为皆是因果循环，无法简单用对错去评判，所以赵我还此时的心情他亦能理解。穿上外衣后，简不知走到赵我还跟前，将腰带递给他，“来，赵兄，帮帮我。”简不知转过身去，抬起双手，感慨道：“升仙子前辈杀人是为了活命，和尚是为了那些小乞丐才杀人，杀人并不是他们的本意，这不完全是他们的错，错的是那些自私自利，手拿无形屠刀的人。”说话间，赵我还已绑好腰带，简不知回身坐在木塌一侧，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推到赵我还手边，自己端起另一杯饮了一小口，“尹公子就是这样的人，双手沾满鲜血，但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甚至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

赵我还一下子端坐起来，“你说的太对了，其实他们这种人才应该被揪出来。简兄，那你准备怎么处置野和尚啊？”

“真相就是真相，交给官府秉公处理吧。”

赵我还“哦”了一声，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忽地又蓦然抬起头，紧盯着简不知，失声笑道：“简兄，不是，我很好奇啊，你为什么突然大白天的换衣服啊？”

简不知神秘一笑，“这个一下解释不清楚，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客栈大厅里，王神医已背着包袱准备离开，与简不知作别，“行了，我就先走了。这些年受了点刺激，脑子不太灵，总是胡言乱语，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另外啊，我觉得和尚是个好人，该怎么解决看你吧。”

“好。前辈，后会有期。”简不知抬手作礼，王神医还礼告辞，笑呵呵地迈步出了客栈。

野和尚在房间里端坐着，闭目念经诵佛。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窸窣声，野和尚睁开眼，发现外面一个人影闪过，起身走到门口，发现门锁被打开了，四下也无人。暗想这是有人故意要放他离开，便踏出门槛，将门锁重新落上，悄悄出了客栈。

房间内，展十七摘下黑纱，脱去沉闷的黑服，换回了自己的一身蓝白色长纱衣裙，恢复了往日素净雅致的模样。忽的，耳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飞蛾扑腾的声音，展十七警觉地侧过秀颜，展十一出现在身后，冷声道：“那小子有两下子，你当真要护他到底？”

展十七垂下眼帘，定然道：“是。”

“他跟那个小妖女你侬我侬，卿卿我我，你当真不恨？我可以帮你把那对狗男女一起杀了。”

展十七整理着衣襟，淡然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我保护他，只是因为不想让他死，与他是否喜欢我无关。”

展十一咬牙侧过脸，恨声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展十七吗？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对于展十一的失望，展十七并不在意，只是从容地走到木架边，嗖的一把抽出自己的剑伞，轻语道：“你还记得上一个展十七吗？”

“当然，她资格比我老，跟展四一起进的十杀门，后来叛逃了，直到几年前才被清理掉。怎么，叛逃这个事也能传染？”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清理她的人是我。”

展十一闻言一惊。

展十七摩挲着手中的剑伞，陷入无边回忆之中……

“当年，我还是展二十六，展四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去清理掉一个叛逃，说名部已经查到了她的藏身之地，我就去了。她化名叫柳色新，与一个书生成了亲，隐居在山林田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生活。在他们住的那个院子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烟火气的东西，让我再也忘不掉，那杯茶真的很好喝。”展十七此刻的眉宇之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我也好想有自己的名字，在展部连个名字都没有。我没奢望过跟他在一起，即使他不喜欢我，那又怎样呢。曾经他也认真给我治过伤，也舍身救过我，就凭这个，我也愿意护他周全。”

展十一疾言厉声道：“但是他是被十杀门盯上的人，就算你死一万次也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