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妈妈要走了，和爸爸好好生活，你要好好听爸爸的话。”苏紫英憔悴的面容亦布满了不舍与心疼，她缓缓蹲下摸了摸面前这个流着眼泪的孩子。
或许是触碰到了小孩流淌着的湿润泪水，苏紫英心弦似是被拨动般狠狠颤了一下。
“如果你上学缺钱了，就打电话给妈妈，妈妈给你寄回来。”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小丁叶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脖子，死也不松手。
“乖，妈妈……妈妈过年就回来。”苏紫英似乎是也忍不住对女儿的不舍，就任由她这样抱着不撒手。
“车来了。”坐在沙发上的丁国民半晌都没出声，直到司机响了好几声喇叭后才忍不住打断这对母女的难舍难分。
苏紫英并未对这个男人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试图掰开女儿抱紧自己的手。
“听话叶子，松手，妈妈要坐车。”
“妈妈是不是还在生叶子的气，”小丁叶带着哭腔趴在母亲的耳边说到，“妈妈我错了，你别走，我不想妈妈离开我。”
苏紫英没办法，只好抱着她一起站了起来，一旁的丁国民看着她们，没有说话。
到了车门口，苏紫英又抱着小丁叶站了一会，应该是在哄她睡觉，小丁叶在妈妈怀里哪敢合上眼，生怕自己一闭眼母亲就不见了，只得把母亲抱得更紧了些。
“行了，给我吧。”丁国民走上前，把小丁叶抱过来。
但是小丁叶死活不撒手，最后着急了居然还咬了一口父亲。
“诶！你这孩子！快下来！再不下来信不信我打死你！”本是一脸平静的丁国民怒火突然在这一刻窜了起来。
“我不！我不想妈妈走！”小丁叶大喊到，随后又大哭了起来，“妈妈你别走，妈妈，求求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
小丁叶哭的声音很大，一声声直击苏紫英的内心，听的她也想跟着哭起来。
苏紫英干脆直接的把小丁叶塞到了丁国民的手里，慌忙扭头侧身进了车里。
司机也是个利索的人，见人上车后，直接油门踩到底，毫无停留的开了出去。
“妈妈别走！妈妈你等等我，妈妈！”丁叶一直打着父亲，急忙跳了下来，一路追着出租车跑。
苏紫英在车上已经哭的泪流满面了，她不敢回头看，她怕自己扭头看见小丁叶后会忍不住停车下去抱住女儿。
“妈妈求求你别走，你别走，呜呜，求求你了，叶子会好好听话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妈妈你别走，求你了。”小丁叶还在苦苦的追着已经快要消失的出租车。
丁国民跑上来，抓着丁叶的手往回拽，吼到，“你妈都走了，别追了！”
“你把妈妈找回来！你把妈妈找回来啊！”丁叶还在哭，扭头疯狂的打着父亲的胳膊。
“找什么找？！”丁国民一巴掌上去，把还在抓狂的小丁叶打的摔倒在地不敢动弹。
“你！”丁国民还想接着打，但看着还在地上大哭的丁叶，狠狠地剁了几下脚，然后指着丁叶说到，“站起来回家！别在这儿丢人！”说完转身就丢下丁叶走了。
丁叶其实早都意识到了。每天晚上睡觉时听着母亲的叹息声，回家时看见父亲摔东西大吼大叫的样子，半夜俩人的吵架声，这些事已经经历两年了，她早都知道父亲和母亲要闹不开心，所以自己都尽量照顾他们的感受，不惹他们生气，希望他们能开心的好好生活。
可最后母亲还是抛弃了自己，抛弃了这个家。
“我想要妈妈回来……”丁叶在睡前对关灯的丁国民说到。
“那不是你妈，她都不要你了。”丁国民关上灯，叹了口气。
不要我了吗……
昏沉的夜色使人的情绪源源不断流出。
丁国民默默看了一眼今天女儿咬自己的地方，又回想起丁叶对母亲的依恋，纷乱复杂的的情感如细丝般紧紧缠绕着他。
不痛，却闷的难受。
丁国民似是烦躁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关上女儿的房间便出门了。
………
………
接下来的几天，丁叶开始慢慢独立起来，她要自己刷碗，自己干家务，还要洗爸爸和自己的衣服。
虽然丁叶已经尽力帮父亲分担了许多家务活，但是每天晚上父亲下班回来依旧是唉声叹气，疲惫的样子好像连续好几天没休息了一样，而且父亲的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总是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发火，甚至动手打她。
但这些她都已经习惯了，她现在只希望父亲别再也离开自己。
“把这个背了，一会儿我回来提问你。”丁国民把丁叶的书翻开，翻到乘法口诀表那一页递给丁叶，然后急匆匆的出门了。
自从母亲离开他们去外地后，丁国民总是往外跑，而且一出去就是好长时间，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守这个家。
每次她都很害怕父亲这一出去就会撇下她，再也不回来了。
丁叶低头看了看那页花花绿绿的表格。说实话，她学习不是很好，而且她还没有学到乘法，所以父亲让她把这一页的乘法口诀表背下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四四……十六，五五二十五……”丁叶背了半天，也不见能背熟一个的，她扔下课本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父亲的车还没回来，那也就是说他还要待会才能回来了。
丁叶着急的跑回以前母亲的屋里，找到床下放的老式手机，然后熟练的拨打了母亲的号码，一阵音乐过后，电话接通了。
“叶子。”一串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了？想妈妈了？”
“嗯。”小丁叶双手抱着手机贴在耳朵上，轻声道，“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爸爸最近很不开心。”
“爸爸又打你了？”丁妈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
“没有，爸爸对我可好了，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和我们住啊？”丁叶依旧问着这个问题。
“……过年吧，”丁妈犹豫了一会儿，说到，“妈妈答应你，过年后就回去看你。”
“好，那妈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我在家等着你。”小丁叶顿时开心了起来。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突然门口传来钥匙扭转的声音，丁叶和妈妈慌忙道别后挂断电话放回原处，然后匆匆跑出母亲的房间。
“爸爸你回来了。”丁叶端着先前倒好的水上前递给父亲。
她总是想，如果尽力使父亲开心，做一个令人省心的孩子，或许这个家会更好吧……
“嗯，书背的怎么样。”丁国民没有喝水，直径走进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一说到背书丁叶就慌了，“会，会背了。”丁叶小声回答道。
“拿过来我提问，你默写一下。”父亲语气略带烦躁，应该是出去又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嗯。”丁叶小心翼翼的把书递给父亲，然后拿了张纸和笔坐在了丁国民旁边的课桌上。
“三乘五，你不会写大点？六乘九……”父亲看着丁叶在纸上慢慢吞吞写的数字，突然又恼怒了起来，“你写的什么东西？！”
“二十……”丁叶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只听见“嘭”的三声巨响，硬是把嘴里的话给憋了回去。
那是丁国民摁着丁叶的头往桌子上砸过去的声音。
等丁国民停手后，丁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眼睛睁的很大，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盯着面前的白墙足足愣了有两秒。
然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一低头，两滴鲜红的血滴在了洁白的瓷地上。
丁叶伸手一摸，自己居然流鼻血了！
她看着手上沾满的鼻血，突然很害怕，居然不自觉地哭了起来。
“哭！哭什么哭，就会哭。”丁国民看见丁叶的鼻子流血不止，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不快去洗洗。”
丁叶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知道父亲很生气，把她打出了鼻血。
她哭着站了起来，走向厕所，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那张下半脸沾满血的自己，哭的更大声了。
“别哭了！”丁国民走出来，拿着毛巾开始往丁叶脸上胡乱擦拭着，“再哭给你扔出去！”
丁叶一听，哭的小声了点，然后听着父亲的话洗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
“赶紧洗干净点，一会去把脏衣服换了。”丁国民见血止住了，丁叶也不哭了，把毛巾一扔，走向客厅，拿起桌上的烟就点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丁叶收拾了一下，然后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抱着沾满血的衣服又走进厕所。
“你干什么呢。”丁国民把烟掐了，问到。
“……洗衣服。”丁叶小心翼翼地说到。
“过来，坐这。”丁国民朝她挥了一下手，然后又拿出来一根烟点上，“我跟你说说。”
丁叶没说话，把衣服放在盆里，然后走过去慢慢地坐在父亲旁边。
“叶子，”丁国民看着手里的烟，烟雾慢慢的升起，最后在空中挣扎的消散去，“你是不是特别恨我，觉得我不是个好爸爸。”
丁叶愣住了，她看向旁边给自己坦白的父亲，脑海中却浮现出刚刚那个摁着自己的头打的丁国民。
“爸爸做的都是为了我好……”丁叶低声回应。
她没敢抬头看丁国民，但是她能感受到父亲对着她轻叹了一口气。
丁国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丁叶的反应如此的平淡，如此乖巧，最终没再说什么，拿上烟起身出了门。
等丁国民离开后，丁叶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发愣。此时外面已是深夜，寒风猛烈的拍打着窗户，呼呼的哀嚎着，听着很瘆人。
丁叶不知道父亲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她也不敢多问。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一口饭再加上刚刚头部被撞了几下，让她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饥饿和委屈共同充斥着她，让她现在很难受。
丁叶把脚伸到沙发上，抱着双腿，把头埋进胸口和腿之间，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
每次丁叶不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都喜欢用这个姿势，这种努力把自己团起来，缩小，尽量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姿势。
其实她这样把自己圈起来，并不是真的觉得这样别人会看不到自己，只是不想看到任何人任何事而已。
在无人能察觉到自己的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她很想放声大哭一场，但是又害怕声音惊动到邻居，所以只能缩起来独自一个人小声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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