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百年32：百年（四）

庆亲王，庆亲王，你为何如此之矛盾？！杨瑞光坐于书屋之中，手持毛笔在纸上刷刷，点点挥毫而就，他想要通过编撰史书来打消掉自己对那口缸的执念，但他写的愈快，脑子中的执念就愈强。不可否认，庆亲王曾经多次御驾亲征，歼灭了来犯的北方蛮夷保证了北境的安定与和平，但是他在事业蒸蒸日上之时却因为皇位继承问题而造反，成为了大炎国的罪人，杨瑞光已经不知道自己书写的历史到底是对是错，庆亲王御驾亲征之时自己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官员，他也希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像庆亲王那样建功立业；而当庆亲王举兵反叛的时候自己已经混迹官场多年，他毫不犹豫的将笔锋对向了自己昔日的偶像，没有为什么，就因为他反叛了。

但而今看来，庆亲王也只不过是一个客死在异国他乡的可怜人罢了，杨瑞光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在病死之前对故乡的思念，就像自己对同样在异乡的儿子的思念一样。

……

“陛下——”杨瑞光跪拜在朝堂上，满朝文武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就连徐士正，李世安和阶上的刘振忠也将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杨瑞光年近七旬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但他仍然以这副残躯跪在朝堂之上，这一刻，他放下了自己的所有，向着皇上提出了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一个请求：“陛下，臣。吏部尚书杨瑞光恳请为庆亲王及我大炎战死之将士增编国史，以示后人，歌以咏志！”杨瑞光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庆亲王是不是反贼，他都必须在国史之中给这位王侯记上一笔，他从未见过有如此矛盾的人物，一个王侯从英雄到反贼，他经历了太多太多，正如自己的仕途一样，虽然自己的比不上他光明伟岸，最起码他也要让后人知道，大炎国曾经有这样一位君王，他值得后人借鉴学习他的才干，警惕反思他的错误。

朝堂之上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一幕，很难相信，平时刚直勇毅的杨瑞光如今竟然会为一个反贼而如此低声下气的恳求皇上。

“杨大人，之前您口口声声处处给庆亲王使绊子，怎么今日却想起为他编修国史来了？”一旁的徐士正略带嘲讽的说道，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徐士正话音刚落，李世安出班奏道：“臣，李世安，支持为庆亲王编纂国史。臣以为国事之中理应有庆亲王的一席之地，更应该有我大炎国阵亡士兵的一席之地，只有这样才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令天下人信服！”

这一下把所有的官员都给整不会了，李世安竟然在朝堂上公开支持杨瑞光，要知道之前他们的文官和武官集团那可是势同水火的，而今李世安光明正大的站在杨瑞光这一边，这是让所有人，包括刘振忠都始料未及的。

还不等皇上发话，兵部侍郎左军都督府指挥佥事马忠就蹦了出来，指着杨瑞光道：“陛下，杨尚书要为反贼修史乃倒反天罡，徒增笑料耳，若为庆亲王修士，还不是要被天下人所耻笑！”

马忠说完，又看着杨瑞光说道：“杨大人，你以年老体衰老糊涂了吧？我看呢，您还是趁早致仕去吧。”

杨瑞光站起身来怒视马忠，这马忠的后台就是刘振忠，这些年，他仗着这位司礼监大太监为后台为非作歹欺压官员，做了不少恶事，而今，朝堂之上，他又公然反对自己，并以自己的年龄说事，这自然是让杨瑞光愤怒不已。他拿着手里的笏板直接向着马忠砸了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句骂声：“我打死你个鳖孙！”

杨瑞光这火真的是顶到炫了，都飙出方言来了，只见他手持笏板，朝着马忠就打，一击直接就把马忠打懵了。只见朝堂之上，杨瑞光拖着年近七旬的残躯，对着马忠那是拳打脚踢，两旁边的文臣武将没一个敢上去拉架的，而刘振忠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打，而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终，杨瑞光打累了，李世安见状，赶忙一个箭步跨上去，扶住了即将倒下的杨瑞光，而皇上还沉浸在刚刚的精彩战斗中，完全不顾已经被打的半死的马忠。

“嗯……非常有精神。话说，杨御史使刚才那招托马斯720度三段回旋踢是怎么使出来的？”

皇上还沉浸在刚才的打斗，猛然看到了下面徐士正正在向着自己使眼色，便马上端正姿态，向着下方的官员们说道：“杨瑞光情非自已大闹金銮殿，然起年近七旬，免除罪名去吧。”

“另，准许杨瑞光对国史之编纂的监督工作，在期限之内将庆亲王之事与我大炎国阵亡之将士事迹编入国史之中。”皇上说完之后，眼睛偷偷的撇向了下方的徐士正，然后对着下面的大臣缓缓开口道：“此为名耳。”

杨瑞光痛苦的扔下了笔，他知道皇上的那一句“此为名耳”不仅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更道出了陛下自己的心声，他直接扔下毛笔，迈着蹒跚的步伐，径直走出了书房，来到了院子中，看着摆在院子中央的那口大缸，心中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他趁四下没人快步走出了自家的院子，来到了街道上。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街道上，他无视来往的行人，只想找到一块趁手的家伙，能够砸开那口缸的家伙。

最终，杨瑞光不知道从哪摸了一块大石头，他双手抱起石头，颤颤巍巍的回到了自家院子中，看着那口矗立在院中的大缸，杨瑞光扎稳马步运足中气，举起石头用力砸向了那口缸，只听咣当一声，缸壁被砸开，里面的稀里哗啦滚落出来，一堆黄白之物，金条银锭珠宝玛瑙应有尽有，杨瑞光看着这一地珠宝，不由得仰天长笑，在萧瑟的秋风中，他笑的疯癫，笑的畅快。杨瑞光无视那些闻声赶来的佣人，径直回到书房中，提起毛笔在纸上刷刷点点，挥毫而就。

“隆兴之世，雄豪并起。乌桓三种，作乱三代。亲王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身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任授才，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竞伟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亦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然所谓谋反之事，身陷西北，客死异乡，见仁见智也。噫！安有此其人乎？！其叛耶？其真不知王也！” ——《国史·庆亲王列传》

先把杨瑞光将毛笔置于一边，靠在椅上，闭上眼睛，如释负重一般的长舒一口气，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