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百年5：国殇（五）

古之善斗者，无他图，唯能战尔。

夫能战者，先之于会也，能战而后能守，能守而后能和。不能战则城亡，不能守则地削，不能和则民弱。

是以善平者，必先服胜其敌，而后可以守之于国。——《国史·国殇列传》

昔日战场，烽烟四起。士卒列阵，戈矛如林。将军挥剑，士气如虹。鼓声雷动，战马嘶鸣。短兵相接，血染沙场。英雄陨落，功名成空。一曲悲歌，哀婉长亭。 ——《鹧鸪天·破舒城金陵以记之》·杨嗣业

地上的鲜血染红了天空中的晚霞，天地仿佛连了起来，乌鸦的声音回荡在苏州城上空，晚风夹杂着唢呐的声音略过每一名士兵的耳朵，杨嗣业站在校场的点兵台上，在他面前摆着三个巨大的箱子，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金银布帛，这些就是下面士兵们的军饷，按理说发饷是每个士兵都渴望的事情应该高兴才对，但是这一次校场里的士兵们脸上都是面色凝重，带着悲伤的神色，因为在杨嗣业身后还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碗碗的米饭和酒水，每一碗米饭上都插着一双筷子。

杨嗣业举着酒碗站在点兵台上，他看着下方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士兵们，心中五味杂陈。他受到朝廷排挤来到这个地方，带着这帮临时招募的南人子弟转战两广两江，打红毛追捻军，再一次为自己取得了朝廷的信任，但代价呢？他曾经亲自许诺那些南家子弟们还他们一个安宁的家，让他们能够回家，可现在呢？自己的副将范勇立和他的兄弟范勇新双双战死，自己麾下的那些最早一批南家子弟也十不存一，自己负了这些良家子弟呀。

现在金陵收复，自己即将被召回朝廷，而自己麾下的士兵该怎么办？自己已经负了他们一次，不能再辜负一次了，所以他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选择——私设灵堂，分发军饷。

私发军饷可是死罪，但是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不仅要为自己着想，他还必须得为士兵着想，因为他是一名将官，为了他的士兵，曾经严守军法，连杀数十名逃兵千户的杨嗣业今日就决定犯一犯这触之必死的军法，为了那些回来的人和回不来的人。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国殇》

一曲国殇响起，杨嗣业将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将酒碗掷地而碎，悲壮的歌声和唢呐声响彻天空，士兵们排队领饷钱，杨嗣业看着下方的士兵，又抬眼看着远处血红色的天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无比酸涩。

杨嗣业捏了捏鼻梁，睁开了眼睛，他没曾想到，时隔多年之后，自己竟然会再一次主持这种悲壮的仪式，只不过这一次离世的对象并不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而是曾经对自己有知异之恩的上司庆亲王。

这一晚的月光异常皎洁，月光洒在前线要塞，洒在每一名士兵的身上，天上的星星点点也散发着光芒，和前线要塞空地上的火光互相映衬，大炎士兵和卡莫纳士兵列队两旁，一座用橡木制成的棺材被大炎士兵抬着缓缓走过士兵们中间，为首的拿着灵幡的引路人正是万涵雁，他是在为自己的父亲打幡。

大把的纸钱被扔向天空，士兵们难以掩饰脸上的悲伤，不仅是他们的将帅去世了，还因为自己再也回不去心心念念的大炎故乡了，自从庆亲王被派往应援卡莫纳的时候，这些士兵的命运就已经确定，庆亲王早已失去价值，而这些士兵，最好跟着他离开，否则对于大炎来说就是隐患。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士兵，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想回家，但是现在他们回不去家了，士兵们看着装着庆亲王的棺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就算死了，也会像自己的将帅一样，埋在异国他乡，永远烂在别国的土地里。

杨嗣业疾声高呼，随军乐师吹奏唢呐，敲锣打鼓，士兵们吟唱《国殇》，浑厚的歌声夹杂着卡莫纳士兵们的鸣枪声回荡在前线要塞上空，奏响了为亡者送行的协奏曲，同时也是让思想者断肠的哀乐。

《泰拉百年·国殇》篇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