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客走后,五爷和馒头把法衣捡了起来,一脸欣慰。
凌封星可以用他的下半辈子保证,那法衣上的符咒已经糊得不成样子,就算有用,那东西也绝对是被侮辱死的。
他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凌封星缓缓睁眼,就看见了一位美人。
美人长的英气但是不失妩媚,身上就穿了一件白色袍子,赤着脚。头发随意地盘着。
此女只应天上有。
美人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眶泛红含着泪,眼睛微闭。像是俯视众生的神女。凌封星勉强抬起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
伤口牵扯,痛得他眉头一皱。
这人神情不对。
像是他用柴火煮饭时被烟熏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个。
美人看着他,双眼平静,不掺杂任何情绪。想来是天山刚化开的雪水流进了她的双眼。额头上的白色印文刚好称得她更加具有神性。
凌封星看得有些恍惚,这就是白衣客让他等的人?
“大师姐,我布好阵了!”
芈鹤松拿着毛笔正看向他们这边。
这少年年纪不过十二左右,身上穿的是蓝白为主色调,还披了白色的袍子,生的仙风道骨气质出尘,眉间落下一点朱砂,眼眶也是泛着红。
感觉年纪好小。
美人替凌封星点了穴止血,随后扯过身边弟子的袍子披在了他身上。
“师姐!就这一件了!”
“……”
她只看了芈鹤松一眼就持剑杀向了无边的黑暗。
那剑通体纯白,剑柄上有一个阴阳鱼图,花纹简单。
小正太叹了口气,似乎是拿她没办法。随后挥动了手中黑白相间的毛笔。
“起!”
手持毛笔的正太在半空中画了符咒,结印一拍,在邪鬼的头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符文。
“渡!”
小正太呵了一声。
天光乍破。邪鬼一个接一个地被吸进了法阵里。黑色的怨气中还参杂着几个魂魄,是那些来不及逃跑的村民。
凌封星呆呆的看着上空。
捡回了一条命。
剩余的邪鬼由美人拿剑劈了。
一个一个,像是切萝卜一样。
凌封星摇了摇头。这么美的人怎么能配上萝卜。
美人动作利落,快得不见踪影。
只用剑,不用灵力。
“好强!”五爷在云台下都合不拢嘴,光感受剑意就已经让他觉得可怕。馒头也看呆了。
“这剑意!”
“这身姿!”
五爷和馒头对上了,随后两老小把手一握。
“呜呜哥哥活了!”
“我的养老保险还在!”
好一个
养老保险。
芈鹤松此时正端在地上打坐,那毛笔正被他叼在嘴里。感觉到凌封星在看他,他睁开眼睛朝他点了点头。
这便是修仙者的力量吗。万万邪鬼,顷刻消失。换作凡人,怕是连一个邪鬼都无法缠斗,只能等死。
“小友在想什么?”他已经把笔收了起来,望向凌封星。眼角的红才褪去。
凌封星对上他的双目,感受到了一种……慈祥?
“没什么。”
小正太敲了敲脑袋,随后又点了点脑袋。
“小友骗人,脑袋里想的都写在脸上。”
凌封星被他逗得笑了。这孩子也就比馒头大几岁吧,怎么一副老人样。
“你几岁了?”
“嗯……”他挠了挠头。
“十五左右吧。结丹之后外貌就没变过了。”
他后悔啊。悔死了。
当初就应该听师姐的压制一下自己的修炼速度,说不定还能长一点。
凌封星嘴巴微微张开。十二就结丹了。
应该是举世无双的天才。
“松子,好了。”
地上摊开了上百具破碎的邪鬼尸体,都是黑色的,面部扭曲得可怕。黑色之中还有猩红色,人还没被吃干净,内脏散乱一地。那些人眼球突出,死不瞑目地看着云台的方向。
凌封星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上一刻还在集市里有说有笑的人,就因为撤得慢了就成了这副模样。
那些人的声音就在他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出现。
不甘心啊!
我好痛!
他摇了摇脑袋,幻觉要不得!
“我马上来!”
芈鹤松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拿起毛笔在半空中又画了一个法阵。
“这是什么?”
“清理。不然就现在这夏天的温度,马上就臭了。”
死后有些人连全尸都不能留下。
凌封星定定地看着那美人。美人正在用衣袖擦剑,雪白的衣服已经被染脏,像是泼墨,如果这血不是那么臭的话。
“你在看师姐吗?”
被抓包后凌封星内心有些慌乱,连忙回过头。
“嗯。她很强。”
那件白袍,就是白衣客穿的那件。凌封星心情明朗了许多,看来那人就在悬壶派里。
“嘿嘿,师姐天生道骨道心,就是修炼的一把好手嘛。她可是我们门派的高个儿。”
身高修为还是地位?
“她是……?”
“哈,她是天虚子首徒,掌门师姐,破玄君。”
“杨真。”
对于这位师姐,芈鹤松觉得敬佩极了。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掌灯,已经当了百年有余了。
天地昏暗之地,有人掌灯。
但也只能碰见一桩管一桩。
杨真猛得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躺在地上的两人。随后她把头一扬,朝云台上的人传音。
“诸位可以回村了。”
芈鹤松加了一句。
“要趁早呦。现在村子里的东西可能都稀巴烂了,最好先回去建一个临时住所,大家都挤一挤。”
村里的村民摇身一变,成了灾区难民。一排排人陆陆续续从云台上下来了。云台上的烽火渐渐熄灭,烟代替了火升向云巅。
杨真和芈鹤松不约而同地望向云台,眼神晦暗不明。
“漂亮姐姐,你们要走了吗?”馒头拽着杨真的衣袖晃了晃,大眼睛里面全是水汽。
他好想他们可以留下来。
五爷闻声牵住了馒头,揉了揉他的脑袋。
“馒头要知道,有些人是留不住的。”五爷小声地跟馒头说。
“他们的使命不仅仅在楚中,留在这里久了,别人怎么办?”
馒头扣了扣手指,点了点头。
修仙者五感灵敏,两人早就听见了。
“我们,还要留下来帮忙的。”
真要靠他们慢慢修,那估计等到猴年马月了。他俩一个顶几十个,工期会大大缩短。
“那姑娘要不要先换一下衣服。”
凌封星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种修仙者,他不讨厌。特别是杨真,杀邪鬼不用灵力。他曾听闻道骨之人灵力损失之后身体会自行补充多倍,一旦动用灵力,那么从天地中吸取的就会翻倍。
强大。
一时之间一个念头闪过。
总有一天要与她一战。
狼子野心,用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就现在这水平,和人家打个屁。
“封星,走啦!”五爷听着脚步声就知道人数不对,闻气息就知道是天天和自己睡一个屋的混小子掉队了。
“混小子走不动了就趴我身上。你爷爷我虽然老了,但要记住一句话。”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这个小老头身上。
“对了,漂亮姐姐为什么要哭着来救我们呀?”
馒头已经一头扎进了杨真怀里,杨真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上半身不敢挪动半点,肌肉紧绷。
凌封星听见之后也在等一个回答,他只觉得原因一定很搞笑。
“因为……”
她不知道如何说完。
她只觉得尴尬。
“松子。”
松子牵着五爷正在走,随后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挠了挠头。
“因为师傅用了时空倒置的方法把云台和我们直接连接。每个弟子负责不同的云台。”
“所以你们每次点燃烽火时,烽火灭后产生的烟雾就会直接从我们头上冒出来,熏得人要死不活。只有出了宗门才会解除。”
“平时都不会有事的,但是今天师姐睡过头了,烟差点熏不醒她。我跑了半个宗门才找到她的。”
期间还顶着喷薄而出如同干冰喷射器浓度一样的烟雾,直接原地变成柴火鸡。
“就穿个睡衣,鞋都来不及穿!”
有损形象!
后面半句被杨真捂了回去。光着的脚趾突然就有一种想扣地的冲动。她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像是被几双眼睛盯出了洞。上次她和邪鬼大战之后受了重伤,倒也不是故意睡了这么久。
只是那邪鬼为什么会那么强,她差点输了。但她总觉得那邪鬼故意放水,不然她一定会死在那人的红黑双刃下。
杨真闭着眼仔细回忆起了兵器。那双刃剑包裹着层层布条,只有部分露出来,这才让她知道了颜色。具体什么样子她不知道,而且也没听说过双刃。
……
几人笑喷了,天虚子也是个有创意的老头哈,这么损的招数都让他想出来了。但凡谁动作慢了,估计就多了几挂悬壶派的腊肉。
不过也真有效。
“那个,刚刚问我要不要换衣服的小友,我只能冒昧叨扰了。”
她狠狠地敲了一下芈鹤松的脑袋。
平时话不是很多,怎的今天就呱呱个不停,差点连她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要说出来了。
凌封星微笑着看着他们。阳光穿过树叶正好照亮了他半边脸,连瞳孔都亮成了琥珀色,闪闪亮亮的像是漂亮的宝石。
杨真转过头来又看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交错。
神爱世人是没错,世人在她眼中没什么分别,按理说有道心道骨的杨真不应该独独回头看淹没在人群中的他好几次。
但她的双眼不带情绪,到是让他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才奇怪。
可他全身上下没什么是她这种已经高悬人间的人所可以贪图的。
这也是个奇怪的人。
看着杨真穿白袍的背影,凌封星突然觉得眼熟。
她与白衣客只差了那写满字的白色大布。
只可惜性别和性格对不上。
不过,俩人应该都是从悬壶派出来的门生。
……
“五爷。”凌封星唤了一声。
“干啥?”
“我们去……买个推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