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醒醒!!”
小孩眯着眼睛看着那人,视线是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是一路往南边的。走了多远他记不清了。
一路过来一直有个白衣剑客跟着他,一路帮他铲除了邪鬼,如此,他才可以顺利到达南方。
他是从客栈逃出来的。老板要把他当两脚羊卖了。在厨师处理食材的时候他像狗一样地扑了上去,死死咬住了那人的脖子,血溅了他一脸。
听到厨子的惨叫后,客栈乱成了一团,他趁乱钻狗洞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抓他,不过幸亏五六岁的小孩身子软,硬挤也挤出来了。
只不过,他觉得有一种被偷窥感像是有人在远处看着他。
一出狗洞就看到了那位白衣剑客。
“去楚中。那里最安全。”
他抬头看那人戴着斗笠,身上披着一块白色大布,布上全是字,披在身上因为他清瘦的身材倒是有了别样的美感。尽管戴着斗笠,他也觉得那人周身散发着让他恐惧的气息。
是仙是鬼?他完全没敢吧这人往人类上靠。
“凌封星,快跑吧。”
声音让他觉得耳熟。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从土里爬出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身上衣服夜市破破烂烂的。
那人弯下腰,亲昵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在你到达楚中之前,我都在你身后。”
“你是谁?”
他好像听见斗笠下那人笑了一下。
“旁观者。”
白衣剑客飞到了屋顶对他挥了挥手,“快跑吧,我不能干扰时间线。倒是替你解决一些本就会被解决的小问题倒是可以的。”
凌封星在村民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看向后方。
那人不见了。
“伯伯……你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吗?”
壮汉朝远方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顺手给他披上自己的外衣。有一股汗臭味,凌封星低头抓紧了衣服,倒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没由来的好。
“小朋友,你从哪里来的?”
“不记得了……”
又好像记得。
记得太多了。
他好像是商人,不过在途中被邪鬼分食了,又好像是女娃娃被处理成了食材,那些人一边吃她的肉一边把她的惨叫当音乐听……不对,他还活着。
他甚至是男的。
脑中炸开一声,他耳朵突然通透了,无数声音在他的脑中回荡。
我不想死!
天杀的修仙者!要不是他们抢夺灵气我怎么会被邪鬼咬死!
他脑袋里有许多人惨死的记忆,死法不同,但是怨气滔天。
他的记忆好像在长河中迷失了。凌封星无助地望了望周围,心中的警惕始终没有放下来。他像是困兽,心坠落到了黑黢黢的深洞。若是同他们说,他们只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吧。
“对不起,我忘了一件事。”
白衣剑客突然出现,朝他走来。两边的人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那人给他在双耳戴上了红色流苏的饰品。
“听不见了吧。”
安静下来了。滔天的怨气突然消散了。
………………
“话说仙人成,灵气枯。随着历年来的修真人飞升,灵气已经枯竭了。
于是嘛咱种的庄稼都不怎么长了。普通人的日子过不好,又碰上见面的灾荒,怨气滔天啊。
于是怨气逐渐代替灵气,侵染生灵。”
老瞎子呼了一口气,拐杖继续探着前面的路,随后又接上了话。
“这就是邪鬼的由来。同时人间又出现了猎捕者专猎捕修仙者要其偿还灵气,据说是皇帝暗地里……哎呦!” 老瞎子踉跄了一下,随后一只手摸索着搭上了少年的肩膀。
“兔崽子,有石头也不知道让我换个道!”
随后又是重重的两拳。
凌封星被揍得痛,眉毛微微皱起。但是眼睛里还是泛起了笑。他甩了甩自己的头发,鲜红的流苏耳饰也伴随着这个频率摆动。
“五爷,您老人家拐杖用了几十年了怎么还分辨不出石头和平地?”凌封星扶了一把五爷的手,又老老实实地给他带路。
“切,都怪你。肯定是你的霉气熏到我了。”
凌封星拍了一下他的手,随后笑到。
“你自己不也是个五缺?咱俩只能说是倒霉到一块了,不要能凑一起吗?”
凌封星天生命格生得极其诡异,长得一张漂亮夺目的脸,像是把星辰化进了眸子,一笑起来充满少年意气。但平时一旦和他待久了,就会倒霉上好几天。
老瞎子也是个命格硬的,十几年前这个孩子突然出现在村子里只有他能够勉强压得住他。
老瞎子就靠算命,也勉勉强强地过了过来。
五爷又摸了摸凌封星的肩膀,掂了掂脚。
“奇怪。”
“什么?”
“你好像又长高了。”
十六七岁正是蹿个的年纪。
“再过几年我是不是就只能牵你的手了?”
凌封星抿了抿嘴,努力压制自己的笑容。五爷眼睛瞎但是其他感官强极了。
“臭小子想什么?!”
“没啥,你以后只能抱着我的膝盖走了。”
五爷拿拐杖甩了一下他,凌封星伸手挡了挡,一把抓住五爷的拐杖。五爷被扯得又踉跄了一下。
两人刚好路过周婶家,周婶听着动静就来了,看见是凌封星连忙刹住了车,拿着勺的那只手对他们挥了挥。
“小星啊,婶婶刚好炒了肉,来吃不?今天才杀的猪,血都还热乎着呢。”
猪?
门外两人同时抬头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不愧是天天住在一起的人,神态有八九分相同,一老一小把周婶逗的乐不可支。
“妈!我就说三花怎么没了——!你还我媳妇!”
房间里的小孩扯着嗓子叫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平时总听闻周弟媳,竟然忘了它是个猪。
周家弟弟去年看到别人娶媳妇,童言无忌,说了句他也要娶媳妇。七八岁的孩子回去便抱上了三花,吧唧了几口就要把猪当媳妇。
后来天天精心照料,周婶刚开始随他去了,只当有人帮她看猪,结果想不到自家儿子彻底迷上了。
“妈!你赔我媳妇呜呜呜……”
“谁承认那东西是我儿媳!你年纪小不要脸你妈我还要呢!”
周婶怒瞪了一眼小周,拍了拍门板。小周吓得打了个嗝就不哭了,随后转头窜回了房间。
“周婶,我们还是……算了吧。”
他怕回头周弟让他把媳妇吐出来。
“啊,你们再等等。”
周婶掉头回去,随后又拿出了一盘东西。
“是家里种的枣子熟了。这个吃一点吧。”
凌封星透过周婶看到了院里的枣树,像是驼背的老人。这树长的已经比外头的一些树好太多了,有了周婶的精心照顾,总还是能结出够零嘴的枣子。
过几日吃不完了就把树上的全做成枣干,可以储存好长一段时间。
“封星,收下吧。”
他俩平时收到的接济实在太多了,走到哪都会有村里人留他们吃饭,送点东西。明明大家种的庄稼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但是还是愿意匀一些东西给他们。
五爷低着头想到了这孩子刚来的时候,村里人都拍着胸脯让他放心,这孩子是大家共同的孩子,只要自己饿不死也不会让他饿着。
他心中感慨,如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时的凌封星还是一个皮包骨的小猴子。后来越养越好看。
他没见过凌封星的模样,但是听别人说,他家崽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夺目,让人看了就不想移开眼睛。
可惜还没有命够硬的姑娘。
老光棍的命。
“五爷,出摊啦?!阿娘说你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安的,都不出摊了。今日是不是又要给我们讲讲故事?”
馒头抱住了五爷的手臂,凌封星停下想揉揉他脑袋,但是马上就收手了。馒头看到了他连忙躲了一下。
“星哥哥,我前几日才摔到田里,被我娘骂了一顿。还是等我顺一些再摸吧。”馒头哂笑道。
“小崽子,今日就讲云台吧。”
到了摆摊的地方,五爷让凌封星铺了张布,随后坐下,把算命的牌子一立就算开摊了。
“话说,半空之中有个仙山。”
“悬壶派!”
“对!”五爷拍了拍手。
“几百年前,悬壶派天虚真人飞升时察觉灵力枯竭。于是啊……”
于是他老人家飞到半空自己又强行飞回来了。
“随后以血化雨,滋养万物。那血雨下了九天九夜——!”
“那片土地就在这。”五爷摸了摸自己身下的土地。
“就在此处。”
“随后他拆骨驻台,就是我们村的云台!云台四周分布着法阵,邪鬼不敢靠近云台。只要点燃烽火,悬壶派的弟子就会来斩妖除魔!”
“悬壶派这么厉害,为什么只守护我们村呢?”
“小娃娃想的真美,云台很多地方都有。悬壶仙山飘浮空中,可以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凌封星挑了挑眉。
传说中的流动摊位?
不过也算是修真人中的高个。
但若是真的为了百姓就应该把灵力都还回来,为何还要贪得无厌地霸占着。
他一直觉得现在的一心求飞升的修真人无耻。真就只顾飞升成仙,不愿低头看众生。
再过几年,十几年,他们就真的要被活活饿死了。他真想把天上的神仙,人间高高在上的真人拉到凡间来捻死他们。
他摸了摸自己心口,这份恨好像是天生的。
这是一个天生不屈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