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曜外伤在身不能沐浴,简单擦拭便回房了,但伤在后肩,天曜这药上得十分艰涩。
他努力伸着手,但看不见伤口,止痛的药胡乱地抹,牵扯中疼得他呲牙咧嘴。
门被轻轻推开,素影缓步走来,便看见衣裳半解,扭着脖子给自己上药的天曜。
天曜愣了一瞬,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先拉衣服还是继续上药。
素影在他愣神的功夫,已经走到他身旁,拿过他手中的药,轻柔地给他上药。
天曜转了转眼珠,忽然瑟缩了一下肩膀,“嘶,姐姐,轻点,弄疼我伤口了。”
素影手中动作一顿,狐疑地盯着天曜。
半刻后,素影才缓缓开口,“为何这般唤我?”
天曜低垂着头,有些心虚,“按年岁算,你确确实实是比我大些岁数的,我唤你声姐姐也,也无妨吧。”
“嗯。”素影没有多说什么,天曜权当素影默认可以这般唤她,心里却五味陈杂起来。
按理说素影如今一介凡人之身,没了前世记忆,断了前世情缘,天曜这些行为她该无动于衷,可素影却愿意与他亲近,对他倒也信任有加。
他不知是她究竟对他如今这个天曜将军欣赏有加,还是单单是本能地对他模仿的陆慕生轻易靠近。
他忽然有些难堪,不知道如今这番局面,洗刷是陆慕生在她心里的前世记忆,还是他最终却是卑微地沾了陆慕生的光。
“药上好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素影将外伤药放下,轻柔地用纱布给他包扎上,系好干练的结。
“好像还有点胸闷。”天曜被拉回思绪,皱着眉捂着胸口,洋装难受。
“给你上药这几分钟你都屏着呼吸,能不胸闷气短吗?”
“我,我……”虽然被素影无情拆穿,但戏还是得颜全,天曜拍着自己胸口顺气,“谢谢了,我觉得现在好一些了。”
“很疼吗?需要忍这么长一口气?”
“嗯,嗯……疼。”天曜不敢承认是素影亲昵地给他上药让他慌了神,一时忘了呼吸才憋着气,只好顺着素影的话说。
“今日还没完全结痂,伤口是要疼些,明日会好些的。”
“嗯,谢谢……姐姐。”天曜扭捏的道谢。
素影收拾好七零八落的药瓶,欲缓步离开,被天曜拉住了手腕。
“皇上近日难得理政高兴,想着立秋后大家一同去秋猎,你,可愿意同我一起?”
素影望着天曜那期待清澈的双眸,点了点头,“好。”
转眼,到了立秋的日子,天气也逐渐转凉,不再闷热难耐。
素影的精心照料和天曜的骨骼硬朗,天曜的伤也恢复大半。
眼见就到了猎秋的日子,皇宫众人浩浩荡荡地列成队形,朝秋猎之地前行。
素影坐在将军府的马车上,半揭车帘看着窗外的百姓忙忙碌碌或好奇驻足观望,天曜则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今日没有穿戴盔甲,而是一袭深蓝长衫,退却了几分武将气,倒显出几分书生气来。
素影望着天曜挺直的背影,天曜像是察觉到似的,忽然回头,冲她一笑,素影放下帘子,有一瞬的心慌。
日夜兼程,终于在次日上午到达秋猎之地,提前布置场地的官兵门前来迎接,跪成两列迎这木北帝到来。
天曜领着素影往将军营走去,卸下行囊,不似宫内的嫔妃,素影与天曜的行李极其简便,基本只有些衣物,连下人都马夫一人。
吃过午膳,木北帝要去后山秋猎,各位王侯都需陪同,天曜作为大将军,也需伴帝王左右。
天曜有些不情愿,他很想留下牵着素影,散散步,看看辽阔的山野,看看宜人的景色。
“既然木北帝唤你伴驾,你便随他去吧,我在周围逛逛,不必担心。”
天曜上前,将腰间的玉佩卸下,系在了素影的腰带上,交代道,“后宫之人最是多疑,若是有人欺负你,你报将军府名号便是。”
素影点点头,天曜才恋恋不舍地去猎场。
素影并未与那些嫔妃们一同赏花作乐,而是向马夫借用了天曜的千里马。
马夫瞧见素影腰间的玉佩,二话不说便把马交给了素影,交代了一下马儿的习性,便让素影牵着走了。
素影来到一片空旷草地,她的娘亲是个能文能武的木北国人,嫁于木南帝后生下她,但因为只是嫡长女,木南帝不曾多关注,而娘亲则将她的毕生所学都教于了素影。
作为游牧民族的木北国将军之女,素影娘亲不似木南国其他嫔妃温婉淑良,但却为人直爽,文能载歌载舞,武能骑马射箭,也曾是一代女杰。
这样直率爽朗的人,终究是不适合待在深宫之中,最后死于后宫算计,在冷宫中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素影凭着娘亲儿时的教诲,摸着马绳寻找那时骑马的肌肉记忆。
“是你?”温婉又清朗的声音响起,素影回头,又看见了摇着折扇偏偏而来的怀宁王和随行的小厮。
“见过怀宁王。”素影微微拱手作揖。
“你一介女子,行礼做事倒似男儿爽朗。”怀宁王轻摇着折扇,戏谑起来。
“自幼习武,不拘小节,让怀宁王见笑了。”
“看姑娘长相温婉恬静,却是功夫了得,实在有趣。”怀宁王上前半步,声音蛊惑,“既然如此有缘,这次姑娘可否透露芳名?”
素影微微退步,牵着马绳不动声色地回到,“怀宁王客气了,我叫素影。”
“素影……”怀宁王喃喃地重复道,这名字与她清冷的气质倒是相符,素静淡雅,如影孤寂,明明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气凡脱俗,与其说她有贵气,不如说她有神性。
怀宁王对素影的兴趣越发的浓烈,他忍不住想要多接触接触这个如乌云之后的隐月般神秘的女子。
“素影可是要骑马?不如我来教你如何?”怀宁王收起折扇,抬步欲上前,只是还未近身素影,就见她一个利索的登腿,轻盈一跃,便垮上了马鞍。
“不必了,怀宁王请自便。”素影双腿用力一夹,马儿便扬长而去。
怀宁王看着那英姿飒爽远去的背影,只留下马儿疾驰的尘土,和一丝冷冽的香。
“将我的马牵来。”怀宁王朝身边小厮吩咐道,将折扇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