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俶。
文俶少年时,是个谁也不服、谁也瞧不上的性子。
那时候,军中的气氛其实有点不太对,诚国公府一系和勇毅候府一系争权争得厉害,除了治军能力不同以外,两伙人半斤八两。
在军中,想要好好升迁,必须得有一方偏向,他们文家,偏向的是勇毅候府一系。
勇毅侯府的世子燕临,也是文俶的叔伯们奉承的对象。
可是燕临究竟怎么样,有多少本事,谁也不知道。
毕竟,燕临长到快要弱冠,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而文俶,十三岁就跟着父亲、叔伯上战场了。
是以,对于燕临,他是非常不服气的,憋着一口气,总想着有一天,正面跟燕临打一场,不论输赢,总算能得个心服口服。
但是,究其一生,文俶都没能跟燕临打一场。
勇毅候府与天教妖人勾结,倒的猝不及防,陛下仁慈,那样的重罪,也只是判了贬为庶人,举族流放。
作为勇毅候府一系,在度过了最初的惶恐不安之后,他们整顿打散之后,挑挑拣拣被调入京中重新考核受职。
对文俶来说,那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机遇,他遇到了一生效忠的君王,可以交心的朋友。
文俶知道自己性子不算好,莽撞、不懂事,还有些傻乎乎,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但是他的君王、他的朋友,一直都在宽恕他,庇护他,教导他。
他唯一能够报答他的,就只有发挥一身的所长,北伐鞑靼,向他效忠,为他解忧。
年轻时候,一切都那么美好,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君臣相知两不疑。
他常侍君王侧,他的妻子与皇贵妃相好,他的儿子是太子的伴读。
他的君王先他而去,临终之前,殷殷嘱咐他,请他帮忙看顾皇贵妃和太子,保护好他们,别叫人欺负了他们孤儿寡母去。
他含泪起誓应承,可最终也没有完成当时的誓言。
姜后与新帝母子失和,他眼睁睁看着新帝被姜后废黜,什么也没做。
固然是娟姐劝他不假,可到底他是没有做的。
当时,娟姐说:“陛下是先帝的儿子,难道汝阳王不是吗?先帝要你护住姜后与陛下,他们母子争执,你要护哪一个?伤哪一个?”
娟姐是为他好,怕他卷入帝王家争权夺位之中,累及自身,累及家族。
他是知道的,他是怕了的,他已经没有年轻时一往无前的心气了。
于是,他抱着侥幸,以为都是骨肉至亲,不会自相残杀。
他错了,大错特错!
在元庶人被毒害,险些惨死的消息传出时,他一切的侥幸和自欺欺人,都被击碎。
那时,他在军中固然还算得力,但是新秀崛起,他早不如以前了。
铺天盖地的愧疚和自责淹没了他,活着的每一日,都备受煎熬。
元庶人被医治好的消息传来,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放松安慰可言,皇家夺位,必然是鲜血淋漓的,这只是前奏。
文俶死了,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他觉得自己愧对君王,愧对友人,抑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