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谰面上笑着,一行人好似欢快不已,但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面想着的究竟是些什么。
相比起宗谰这边看起来十分欢快的气氛,圣宸宫的气氛就略显得压抑了些。
宗谰他们刚走,云映衍就深呼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心里的小激动,略微有点忐忑地踏入圣宸宫的大门。
一入门,云映衍就立马跪下行了一个极其常见跪拜礼,优雅且规范。
昭帝懒洋洋地坐在书案的后方审视着云映衍。
他曾经清明果断的眼神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浑浊与暴虐。
云映衍跪在地上,无法直观的感受到昭帝的眼神,但是她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这宫中非常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和恐怖。
就好似没有活人一般。
但是这可是皇帝的起居之处,怎么会可能没有人呢?
云映衍侧头,偷偷瞄了一眼身侧的宫女、太监,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瑟瑟发抖。
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是小心的有些过头了。
不对劲,这真的非常不对劲。
侍茶的小宫女走到皇帝的跟前,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为皇帝奉茶。
小宫女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将载有茶水的托盘举过头顶,声音微微颤抖地开口:“奴,请陛下用茶。”
可是昭帝就像是听不见那小宫女的话一般,只是自顾自的打量着云映衍,他那混沌的眼中似乎缓缓地恢复了一丝丝的清明。
除此之外,他的眼底竟然还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期待,他一手把玩着玉玺,一面沉声对着他身前的云映衍命令道:“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云映衍应声缓缓抬头,在看见昭帝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竟是不由自主的便便的湿润了起来。
她面前坐着的是云国的皇帝,她的父皇。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父皇从来都是雄姿英发,指点江山的万世明君啊,他的父皇眼中从来皆是天下黎民,百姓苍生。
四海之内,万千民众无一人言他父皇的不好。云国境内若是提起昭帝,皆是清一色的夸赞之词。
可是不过短短八年过去,为何他的父皇现下竟是变成了一个是非不分的昏君呢?
现在他的父皇满头白发,再不复从前的英武之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了……
云映衍跪在下方挺直了腰板,眼圈微微泛红的看着昭帝,就在他与昭帝对视的那一刻,他竟然从昭帝的身上看到了几分日薄西山的感觉。
昭帝再看清楚云映衍的那一瞬间,他微微愣住,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他那早已失去的爱人。
玉玺从他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便砸在了那紫檀木桌上。
那象征着国家至高无上权利的玉玺就这样没有一点防备的落下。
那沉闷的声响在大殿之中回荡,一瞬间,所有的宫人都把头低低的埋了下去。
昭帝顿时间便疯狂的大笑起来,他越过书案,宽大的龙袍一下子就带翻了一批奏折。
如山的奏折倒下,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大殿中不停的响起。
昭帝丝毫不管那一批批倒下的奏折,只是自顾自的径直走向云映衍,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昭帝走到云映衍的身前,颤抖着双手抚上云映衍的脸庞,眼中隐隐约约有泪花闪过,他俯下身子,双手捧住云映衍的脸,小心翼翼,似乎他手中的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一滴清泪缓缓从他浑浊的眼中落下。
“清儿,你终于愿意回来看我了吗?”
昭帝整个人都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对着云映衍的脸自言自语。
“清儿,你这次回来你就别走了,好不好?”
云映衍见自家父皇现下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的父皇竟是将她认作了已逝去多年的母妃。
若是云映衍贸然开口说话,就相当于一记重击击碎了她父皇的美梦。
现在的云映衍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见云映衍不说话,昭帝又自顾自地接着说:“清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清儿,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护好你……若是朕的权力再大一些,若是朕再有能力一些,朕就能除了温家替你报仇了……”
听到这,云映衍微微一愣,她母妃的死竟然还和温家有关系吗?
想到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遭遇,又想到她母妃的死,不自觉的,云映衍的眼角便有一滴眼泪流下。
“父皇,您认错人了……”
云映衍哽咽的说完这句话,眼角的泪落下,砸落在昭帝的手背,那灼热的温度似乎是要把昭帝的手给烙穿。
昭帝在听到云映衍声音的那一瞬间,眼中顿时就变得暗淡无光,像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对呀,他的清儿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回来找他呢?
再说……就算能回来,清儿怕也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昭帝收回手,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的中央,低垂着眼帘,呆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他怎么会……认错人了呢……
云映衍瞧着昭帝现在呆愣的模样,也不敢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昭帝,神色复杂。
她想要质问他的父皇为什么不给她的母亲报仇,可看着她父皇现在的模样,她又不忍心开口。
身处天子高位,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片刻后,昭帝从浓浓的悲伤之中缓过劲来,再一次仔细打量着云映衍,然后试探的叫了一句:“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