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夏日将人送到了招提寺，恋恋不舍的放开二娘。
“明天我来接你去医署。”
“好！”
余山亭揉着两腮下了马车，远远的看着招提寺门口站着一位妇人，走进了才看清，竟然是乔嬷嬷。
“乔嬷嬷，进来喝杯茶吧！”
余山亭好像没见到乔然手中的包袱一样，笑容温和的带着人往寺里走。
今天回来的早，路上还能遇到不少上香请愿的人。
余山亭不禁感慨，如果天天下值都能这么早该多好？
乔然心怀忐忑的跟在二娘子身后。
这种心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她婉拒了教养嬷嬷的活计。
卢家两位夫人面和心不和，大夫人对二夫人的提点不屑一顾，二夫人看不上大夫人心思浅白。
长此以往，卢家早晚要分家的。
按照大夫人的性子，将来必定会被儿媳拿捏，大娘未来未必好嫁，卢大老爷的官职被大夫人影响只怕日后寸步难进。
有妇如此，虽心地善，却难登大雅之堂。
对于卢家大房而言，乔然是后进来的人。
如果未来遇到什么事情，他们会像对待小县城里的那些下人一般，先把乔然甩出去。
乔然想找个安稳的养老地。
卢家大房按照目前推测的发展轨迹，她被甩出去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乔嬷嬷，请坐！”
余山亭坐下，比了比自己对面的位置。
“我还是站着回话吧！”
乔然恭顺的退了一步，微微福身行礼。
“哦！”
余山亭对这方面不是特别在意。
忍冬跟她一个床睡、一个桌上吃饭，她都习惯了。
乔然不坐，忍冬也不敢坐，规规矩矩站在娘子身后。
“忍冬，你给乔嬷嬷倒茶！”余山亭抿了口热热的荞麦茶，暖暖胃，“你也多喝两杯。”
“娘子，我不喜欢喝荞麦茶！”
忍冬给乔嬷嬷递茶，嘟嘟喃喃的反驳。
“不行！”余山亭断然拒绝，“你今天吃了那么多肉，必须喝茶解解腻！”
“我没吃多少……”忍冬气弱的反驳，“我们那桌都是韩郎君吃的，我就吃了一小块儿。”
“你那一小块都快有海碗大了。”余山亭敲了敲桌子，“茶壶里剩下的都是你的，反抗无效，必须执行！”
大舅母是缺了忍冬的吃食，还是不给忍冬肉吃？
今天忍冬狼吞虎咽的样子，被文兰笑了好久，韩郎君直接把肉碗推到了忍冬面前……这货居然还傻兮兮的跟人家说“谢谢”！
傻姑娘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这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好吧！”
忍冬委屈巴巴的抱着茶壶，开启了今天晚上灌大肚儿的模式。
“乔嬷嬷来找我是为了何事？”余山亭放下茶碗，“是卢家有什么事情吗？”
“卢家很好，没有任何事情。”乔然揉了揉自己手里的包袱，“我辞了卢家教养嬷嬷一职！”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帮你再找个好点儿的下家？”
余山亭很是困惑。
乔然是三郎介绍过来的。
如果想要找下家，难道不应该去找三郎那边的人吗？
“不不不……”乔然急忙晃头，“我是想做你的随身嬷嬷！”
“你不愿意跟着表姐做教养嬷嬷，却要来做我的随身嬷嬷。”余山亭更是困惑，“我表姐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儿吗？昨天她表现的有哪里不好吗？”
教养嬷嬷算是嬷嬷中地位最高的！
随身嬷嬷不过是下人的一种，跟在她这样一穷二白的娘子身边，说是粗使婆子也不为过。
放着卢家的轻省活计不做，跑到她这里干粗活儿，乔然到底怎么想的？
“大娘子昨天并没有出什么错，短期教导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
乔然咬咬牙，决定实话实话。
“我只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带不动天真无邪的大娘子。
昨天来跟大夫人、大娘子交谈的人很多，现在卢家内部的情况如何大家也都知道了。
二夫人昨天咳嗽的次数不少，只是她们谈性很高，未能注意到二夫人。
我性子鲁直，回去跟大娘子提了几句就被赶出屋子。
我在大娘子身边早晚会被厌弃，与其等到人憎狗嫌弃的时候灰溜溜的被赶出来，不如提前找个好出路。”
乔然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松快了不少。
当初二娘子放弃浦雨就是因为浦雨人太过圆滑，反观忍冬憨直近乎于傻，但二娘子对忍冬好的像是自家人。
这么分析下来，二娘子似乎更喜欢身边的人对她讲真话，哪怕真话不好听。
“我？”余山亭指了指自己，“好出路？”
她听了这三字觉得好笑，“你问问忍冬，她跟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好一点，但以后嫁进岳家，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乔嬷嬷，跟着我可能吃不上饭、睡不好觉，我并不是什么‘好出路’。”
“我问过忍冬了。”
乔然讪讪的笑了一下。
她当时确实是在套忍冬的话，想了解一下什么样的娘子会放任自己的婢女这么“没规矩”。
“忍冬说，她身子苦，心里却不苦。
二娘子，你别看我是从宫里出来的，我也是个能吃苦的人。
我愿意跟着你过心不苦的日子！
你要是顾忌岳家生活不好过，我在宫里的经验也许还能帮到你……我可以跟你签死契！”
乔然下了重注。
永泰人伢生意可分为活契和死契。
一般人都会选活契，工钱虽然少，但人好歹是自由的。缺点也有，契约到了以后，主家有权不再续约。
死契工钱高，无人身自由，缺点更明显，可随意被主人发卖。
人一旦签了死契，很难再转活契，而且生下的孩子也是死契，除非主人恩典才能变为活契。
乔然不是头脑发热，死契确实是她最后的筹码了。
她观察大娘子的同时，也观察二娘子良多。
二娘子对外聪慧机敏，对内掏心掏肺，是个重情义，却不傻气的女子。
忍冬确实是憨直，但只要忍冬觉察到有人套二娘子的信息立刻闭口不谈。
无论对象是谁，都难从忍冬嘴里套出二娘子的任何信息。
乔然套忍冬的话，多数都是讲忍冬自己的事情，二娘子的事儿多半都是她推测出来的。
能把一个憨直的忍冬带成一个撬不开的河蚌，可见二娘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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