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早饭过后，医署陆陆续续就开始有百姓来看病。
寻医不分男女，大夫却要顾及世俗的眼光，免得双方为难。
医房的门基本都是打开的，每个大夫手边都放了一包浓姜糖。
张春燕嘴里含着热辣的姜糖，心里却对余山亭多有不屑。
她还以为余山亭医术有多高明，原来都是靠小恩小惠打下的江山。
这会儿别的医房门口都排起了队，只有余山亭门可罗雀。
她也不急，左手一杯热姜茶，捧本儿医书在看。
忍冬垫着脚往外看，在屋里来回转圈儿替娘子着急。
外面一个大汉抱着孩子冲了进来，见所有门口都排满了人，径直冲向唯一空着的医房。
进去一看竟然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脸上稚气未脱，看着比自家大儿子也年长不了几岁。
他没有停留，转身又冲了出去。
“娘子，这人怎么这样？”忍冬气的都快哭了。
进来看一眼就出去，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太无礼了！
“人之常情！”余山亭伸手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儿，“即便我不是女子，来我这儿诊病的人也是最少的！”
看病讲究看老大夫。
乔大夫门口的人排队排到了大门口，其他大夫次之。
她在医署年纪最小又是个女子，人家不想让她看也情有可原。
没人愿意拿自己的身体给别人做练手的靶子！
“大夫？你是大夫吧？”大汉抱着孩子又回来了。
出去求了一圈儿，没人愿意让他先看大夫。
眼瞅着小儿子就要憋死，他只能到小娘子这碰碰运气。
“快把孩子放上来！”
余山亭刚才未看清楚孩子症状，以为只是寻常风寒，没想到孩子竟然要有晕厥断气之兆。
杜万急忙把孩子往床上放，见小娘子双手一扯，小儿子的衣服就被扒开一大片。
这彪悍的动作倒是让他有几分相信这是位看病的大夫。
余山亭几针下在孩子的胸口，弹动中心几根银针，见孩子恢复呼吸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位郎君请坐！”余山亭撤了针，让忍冬照顾好孩子。
“哦！哦！”
杜万坐到了椅子上，眼神却没有从小儿子身上挪开。
“大……大夫，我小儿子没事了吧！”
见孩子呼吸平稳，也不咳了，他才把眼神放到了女大夫身上。
一身青色圆领袍，黑色腰带勒出纤纤细腰，脚下一双白底儿皂靴。
头梳单发髻，包裹青色头巾，显得她清清爽爽，看着便让人舒服。
五官长得也水灵儿，一双杏核眼干净清澈，如山间小溪，似随时都会有鱼儿游过。
这女大夫长的忒好！
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娘子，却属于第二眼美人，越看越喜欢。
想到自己刚才无礼的行为，杜万有些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
寻常人家哪里养得出这么水灵灵的娘子，多半是官宦家的女儿。
看女大夫乖巧的面相，应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吧！
“暂时是没事儿了。”
余山亭用沁了酒的巾帕擦了擦手，看向面前这个粗犷的大汉。
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像是多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其中还带着燥味的汗臭。
她脸上没有任何嫌恶的表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亲和力十足。
这个表情是外祖父让她对着水银镜练的。
“为医者，治天下人！
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会影响病人的心情。
你要练好表情，谨言慎行，方为医者之起始。”
外祖父的话她一直记得，也正因为如此，她在太医院才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
“暂时？”杜万“噌”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就是你没治好我儿子？”
“你这郎君好不讲道理！”忍冬憋了一上午的火气直接轰向了杜万，“你抱着儿子来的时候他都快喘不上来气儿了。
现在我家……余大夫救了你儿子的急症，你反而说余大夫没治好？
望闻问切。
这步骤都没走完，你凭什么就说余大夫没治好？”
别人说她什么，她都不在意。但要是说娘子不好，她能冲上去跟人玩儿命！
“我……”杜万被呛的没声儿，尴尬的骚了骚头，“对不住啊！我太急了！”
“孩子生病，大人也遭罪，情绪激动也是人之常情。”余山亭比了比对面的椅子，“先坐下来，我们说说孩子的病情。”
她向忍冬递了个安抚的表情，结果这丫头直接抱着肩膀扭脸儿不看她。
“欸！”杜万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这余大夫年纪不大，脾气却跟个老大夫一样不急不缓的。反倒是旁边的医助，比余大夫的脾气还大。
“孩子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之前没有，今天和儿子一起玩儿的小子来告诉我，孩子倒在地上喘不上气，我抱起孩子就往这边冲。”
杜万还在酒楼做工，听说孩子出事就急忙往医署赶。
“以孩子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气喘之症。
如果之前孩子没有这种症状，那说明突发性气喘的可能性很大。
突发性气喘多半都有诱发原因，以后避免孩子接触诱发原因，犯病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我需要等孩子醒了问他些问题，才能确定此诊断是否准确？”
这孩子的病症在急不在难，好在行针及时，孩子已无大碍。
她的手藏在衣袍下，悄咪咪的擦了擦手上的汗水。
“那？”杜万为难的看了看她，“我还需要回去上工，不能再这里看顾孩子，等他醒了，您问完把他放在医署门口的房间。
您看……行吗？”
家里婆娘不知道这事儿，现在又是酒楼最忙的时候，免得掌柜觉得他躲懒，他得赶紧回去。
穷人家不能随便请假，这个工要是没了，他下一份工就不好找了。
“自然是没问题的！”余山亭嘱咐了一句，“来接孩子也得是你来接，其他人我们不放心孩子跟着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杜万千恩万谢的从医房里退出来。
旁人见他脸上表情轻松，也就试着来找余山亭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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