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抱抱

苏御心里笑翻天，表面上镇定自若：“不行，为什么？我都这样了，你喂我一次能怎么了？”

陆千俞似乎是经过了一番痛苦的心理挣扎，最终还是屈服在苏队长的“淫威”下，他别扭地夹着猪肝，一筷子一筷子地喂，直到那一盒猪肝都见底才作罢。

苏御擦擦嘴说：“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猪肝。”

陆千俞抬起头：“嗯？”

苏御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却低下了头，道：“因为小时候吃得太多了。我爸也是消防员，我印象中他总是受伤，每次受伤花姐都会炒猪肝给他吃，哦对了花姐就是我妈。次数多了，我总是觉得猪肝就代表受伤流血，所以我十分讨厌。”

“哦，那……”

“不过。”苏御仰起头，等到眼底的水汽散去大半，才又重新看向陆千俞，露出一个帅气的笑，“你喂的我就吃。”

本来是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不过话一出口，苏御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点暧昧，他心里跳得突突的，幸亏没开灯，不然就特么的尴尬死了。

陆千俞似乎对他说的话毫无在意，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刚才做梦了，在喊陈伟的名字，他死了吗？”

陈伟这两个字犹如一记重拳，直直捣在苏御的胸口。

他垂下眼眸，静默了片刻，然后沉重地点点头：“嗯。陈班长是这次一起灭火战斗的战友，他和另外一名战友氧气耗尽，又找不到撤退路线，等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牺牲了。”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一双微凉的手心覆上了苏御的手背，陆千俞将苏御的双手拢在手心里说：“小时候我经常会不开心，每当那时候我妈妈就会这样，她说这叫传递能量，她把开心的能量传递给我，我也会变得开心。”

“我妈妈还说，只有喜欢的人才能感受到，你能感受到吗？”

苏御没想到陆千俞的手居然比他还长出一些，他指节分明，十指修长，手掌细薄，不像他们常年训练的糙坯子，满手都是老茧。

明知道陆千俞说的此“喜欢”非彼“喜欢”，苏御却还是为之一震。也正是因为陆千俞或许并不觉得所谓的喜欢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地说出口吧。

苏御突然特别想抱抱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人，他哑着嗓子说：“能，不过这是你需要的方式，我有我需要的方式，你给吗？”

陆千俞点点头：“当然，我们是朋友。”

苏御伸出双手，说了他认为这辈子最不要脸的一句话：“过来，给哥抱抱。”

苏御就这么半倚在病床起背上，张开双臂玩味儿地看着陆千俞。

陆千俞先是怔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心里经过了什么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缓缓抬起胳膊，把苏御一点一点收紧在怀里。

陆千俞的背脊清瘦，窄腰盈盈一握，身上散发着阵阵令人迷醉的味道，那是混合着消毒水、洗发水，可能还有沐浴液在一起的味道，让人顷刻间就醉了。

脸皮厚的苏队长在这一刻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双脚悬空，忽忽悠悠地飘起来了。

“有没有好一点？”

猫儿似的声音一点一点刮着苏御的五内，他隐忍地“嗯”了一声，说不出话。

陆千俞微微抬起身道：“你身上还有伤，我不敢用力。”

苏御的手还搭在他腰侧没松开，喉结不能自已地轻滚：“没、没事，谢谢。”

他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同时觉得陆千俞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买猪肝就买猪肝，还告诉他刚昨晚肝切除手术，弄得好像废物利用似的，皮得可爱。说要抱抱就真的抱抱，一点心机也没有，单纯得可爱。

苏御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陆千俞突然又俯身抱住他说：“你好像还不是很开心，再来一次吧。”

苏御整个人猛地一震，身子骤然绷紧得像块石头，他没想到陆千俞还能来这么一出，浑身的血液都翻滚着往脑门儿上涌，苏御心里苦笑一声，这可真是要了亲命。

苏御头一歪，脸碰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细碎的头发扫在脸上有些痒，他顺手在陆千俞脑袋上捋了几下说：“陆医生，跟你商量个事情吧。”

“嗯。”

“以后我能不能不叫你陆医生？听起来怪生疏的。”

“好。”

“叫你千俞好不好？朋友之间都是这么叫的。”

陆千俞歪歪脑袋问：“朋友之间都不叫姓吗？那我叫你御？不好听。”

“噗……”苏御笑道，“两个字的名字就叫全名，你叫我苏御吧。”

“好，苏御。”

薄雾般的月光透过窗子铺满一地，十分安然惬意。

苏御眼中闪着微光，下巴磕在陆千俞的肩膀上道：“再给我抱一会儿吧，千俞。”

——太久没有拥抱过一个人了。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苏高强很爱抱他，每次把他举起来的时候，顺道还要把冒着青茬的下巴蹭在他稚嫩的脸上，又疼又痒。

可即便这样，每次他都会主动迎上去，直到双颊被蹭得通红，笑到肚子疼才算完。

父亲的肩膀宽厚，小山似的。小时候的苏御被扛在上面总是晃晃悠悠地就睡着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长大了，和父亲的距离越来越远，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拌嘴，经常弄得不欢而散。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动手打同学的时候，父亲慌慌张张地从队里赶到学校，脸上救火时的黑灰还没来得及洗掉，双手的指甲里全都是黑乎乎的秽物。

在那天之前，他已经快有一个学期没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父亲是个英雄，却是别人的。

从那以后，只要他想父亲，就会特意捣蛋，反复几次，到后来就连捣蛋都不管用了。

苏御那会儿常想，如果父亲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抱抱他，或许他就不会总做一些错事来吸引别人的注意，或许他会更有安全感？

苏御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陆千俞的脖颈间，嗅着他身上陌生却又让人安心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