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亚。
北方冻原漫漫长的极夜迎来了破晓。
这里是西伯利帝国与戈萨斯帝国联邦在地图上亲嘴的地方。
可能还没亲上,还有一道海峡与戈萨斯帝国联邦隔海相望,人们把这海峡叫做黑令海峡。
狭长的海峡两岸冰层碎裂声渐渐响起,天际曙光所至,这片苦寒之地一览无余。
银色的针叶林中混杂着光秃秃的桦树,白雪地中突兀凸起的巨大岩石的一角,以及令人烦躁却又怀念的浪潮声。
“哗哗哗~”
荒芜而又死寂,没人愿意待在这,但不代表这里没有人。
“终于第二十个年头了!”
海岸的一块巨石上,一个光着屁股的年轻人,看着天边逐渐出现的太阳,热泪盈眶。
很明显,他很激动。
吴悦,不是哈士奇,准确的来说是名字是吴悦·玛纳加尔姆·芬里尔。
芬里尔族唯一的独苗。
作为不知道多少多少年前迁到希波利亚的一个种族,瑞亚的历史上或许早已经没有了他们的故事,甚至连吴悦都怀疑爷爷跟自己吹嘘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事迹是不是凭空杜撰的。
芬里尔家族人数稀少(四个),近乎单传,但无论哪一代,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和祖母。他们与希波利亚的寒风白雪,一草一木作伴了一载又一载,大多数芬里尔族人都恪守着祖宗定下的绝不踏出希波利亚的规矩。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知道族人要遵守。
吴悦却不在此列,事实上从祖父开始,这规矩就算是坏了。吴悦,父亲,祖父,一家老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甘寂寞。
二十年前,祖父带着父亲去了遥远的的西北,只给吴悦留下了一句话。
“亲爱的吴悦,很抱歉我们必须要离开了,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我能理解,如果你待了二十年还是想要离开,那就离开吧,但你要答应我,要守护这里二十年。”
吴悦站着的巨石上还清清楚楚的刻着二十个寒暖轮回的标记,风吹日晒,未曾淡化。
四十个极昼极夜,二十年已悄然流逝。
“那么,我该去哪里呢?”
吴悦看着浩瀚到无边无际的海平面,内心有了些茫然,他期待了二十年就是为了今天,但是兴奋过后却有了茫然与不舍。
他在这二十年里读完了芬里尔家族山洞里的所有典籍,甚至写了一份“符合”当今社会的简历,就像每一个踌躇满志的离乡人一样。
去隔海的戈萨斯帝国不是什么好主意,海岸刚刚化冰,季风的方向往西伯利吹。
至于西方塞西里亚一代,祖父的祖父的曾祖父写到过,遥远的西方曾是芬里尔族的家乡,至于为什么背井离乡到这个极地,谁都不清楚。
往西走的第一座大型移动城市,正是祖父外出经常落脚的地方——勘察列斯克。
那是一座无比繁华的城市,只不过祖父总是说勘察列斯克是个缺乏人情味的地方,可是这对吴悦来说并不要紧 ,做好了往西走的打算之后,他最后巡视了一遍冻原——冰冷的海、礁石、冰雪覆盖的山峰,针叶林,和自己的家。
风雪中的旅人。
“您好,您的简历我们老板已经看了,很遗憾,你并不适合我们。”
……
“什么,之前什么都没做过,那我们要你干什么?”
……
“不行不行,你这么瘦肯定没有西伯利人强壮,还没工作经历,我们并不能聘用你。”
……
“没工作经历谁要你啊,还有,简历上的字太丑了。”
……
来到勘察列斯克后,兜兜转转,不知道将一份手写的“简历”投递了多少遍,得到的永远都是拒绝与怀疑。
吴悦看着已经褶皱不堪的简历,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只是在勘察列斯克熙攘的街头人流中显得很不起眼。
他已经在路上的乡村里尽量的了解这个世界了,貌似没什么用。
傍晚的夕阳逐渐被阴云笼罩,一天依旧离开希波利亚两个月了,还是没有融入到这个社会。
“想活下去可真是不容易——啊。”
将简历褶皱抚平重新放回了怀里,吴悦朝着勘察列斯克城外走去,今天碰的壁要好好回去消化消化,而胃今晚也只能继续消化野果子了。
老实说,他有些想家了,想念那明晃晃的,挂在海峡中间的月亮,不过这么狼狈的回去简直太丢脸了。
可那冰雪的气味和一望无垠的冰原真是好怀念啊。
漫无目的游荡了不知多久,离市区渐远。
几公里的路程,已经到了与繁华市区行成鲜明对比的贫民区。
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贫民区而已,事实上这里游荡的绝大多数都是灾民。
被宣判死刑的“灾难感染病灾民”。
他们与被剥夺了掌握命运权利的奴隶和贫民无异,甚至要更低贱,在勘察列斯克没有任何的社会地位,连街边游荡的流浪狗都有人去爱护,而他们,只有两双眼——冷眼和白眼。
绝望,迷茫和恐惧,所有负面的情绪和眼神,你都能在他们脸上找到。就算是那些被感染的小孩子也逃不过这氛围。天知道什么时候这些负面的东西会彻底爆发。
吴悦住的地方在城郊外的一棵树上,这里并不是他的必经之地,但他每次都喜欢走这里。
帮一些病入膏肓的人干一些事情,或大或小,这是他来这之后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但依旧得到不到这群人的好感,不过也无所谓,他也并不在乎这可有可无的好感。
远处聚集的人群打断了吴悦的思绪,那些人似乎在远远是围观什么,却不敢上前。
“贱民,下次再见你进市区扰乱秩序我就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去喂鳄鱼!”
勘察列斯克的军警头子挥舞着警棍,狠狠的抽打在了一位少女的肩膀上,随后威胁的瞪了一眼其他麻木围观的灾民,转身离去。
似乎多待一会都会脏了自己身体。
这种情况,生活在这里的人或许早已司空见惯。
人群散开后,吴悦走到了靠在墙边的少女身边。
“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