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的颠簸，遗骨有些移位。苏珩亲手给遗骨穿上寿衣，细细整理好细节。寂云大师在一旁含笑点头。
丧事仪程不久前才经历过，照着来就是。
寂云大师亲自做法事，苏珩是唯一的孝子，须得一直在。
待到一场法事完毕已过了两个时辰。沉香幽檀抽空扶苏珩回房清洗上药。虽说孝子不能洗漱换衣，但苏珩一身血衣穿着总是不妥。苏婉不是新丧，苏珩是女儿，礼仪便没那么严苛。
回到房间苏珩才稍稍放松下来：“绯雪回来了吗？”
沉香脱衣的手一顿：“绯雪不在吗？”姑娘从昨夜离开的时候她是跟着的呀！
苏珩将皇帝的话说了，幽檀变了脸色：“我去问！”怪不得姑娘受这么重的伤，原来是王爷出事。
“不，别去！”苏珩制止她：“他应该是脱不开身，等等再说。”
停了一下，她接着问昨夜她离开后发生的事。沉香一边上药一边跟她说了。苏珩又问苏放和李柱他们，幽檀说几人都安全回来了。
断了腿的马也被送了回来，药袋和器具箱也在。
终于上完药，两个丫鬟眼眶红红。幽檀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姑娘，你这般为苏家，值得吗？”
那些人，她从来没见过啊！
苏珩奇怪：“今日是为母亲，何来为苏家？”
沉香不满地看着她：“姑娘，鞭伤和刀伤我还分得清楚。”定是皇帝又滥用私刑，姑娘为了苏家不得不受着！
苏珩这才想起之前还挨了打来着：“要接母亲回来，这些事逃不开。再说我这么做只是给自己减负，不想欠他们太多。”
幽檀不懂：“姑娘何曾欠他们什么？”姑娘欠的只是陈嬷嬷和夫人的恩情。
“一则，苏家是母亲一直记挂的；二则，二舅舅曾特意交待宋福关照我们，给了我容身之处；三来，苏家现在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总有些余荫在护着我。”
比如婉园，比如宋福，比如今天抬棺的下人，比如寂云大师……
二舅舅上次信中交待的故旧她没去找，但以后应该会遇到。点点滴滴，若隐若现，苏家总是在帮扶着她。
沉香不太赞同：“姑娘明明可以过得更好。”只要她同意，王爷立刻将她娶回府，何须为了苏家一次次隐忍受伤？
苏珩悠悠一笑：“是非不会因为我变了身份而远离，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无法自立自保，离王妃的身份不但护不住她，还会成为催命符。她想做的是普通的妻子，不带别的附加身份。
从她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开始，宿命轮转，已经逃不开了。她能做的就是拼命活下去，努力活得好一点。
沉香知道说不过她，默默放弃：“姑娘饿了吧，我去做些吃的来。”无论姑娘做什么，她们帮她、保护她就是了。
幽檀还有些不甘心，却不想打扰苏珩。她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姑娘休息一会儿吧，有事我叫你。”
再熬下去，铁打的人也垮了。
折腾一整夜，苏珩是真的累了。她本想略歇一歇就去守灵，却冷不防昏睡过去。
她又到了那条空蒙的河边，见到了彼岸。她平静地看她好久，然后森白地笑了：“你在渴望亲情，真新鲜。”
苏珩愣住。彼岸从来不曾这样跟她说话！她很清楚自己睡了，这是梦吗？
彼岸接着说：“你跟他们素未谋面，却自作多情地将责任扛在肩上，是想他们真的把你当女儿吗？你全心维护的男人真的会娶你吗？”
这一次，换苏珩沉默。她淡淡地看着彼岸，不言不动。
彼岸笑得越发渗人：“你心里没有把握，惶惶不安，所以你不停地让自己忙碌，证明自己的价值。却又不断给自己留后路，划清界线，你帮苏家、帮轩辕沉烨，却独独忘了自己。你还是那个卑弱胆小的精神病人！我等你过来与我在一处……”
苏珩转身离开，彼岸在河对面阴森地笑着。
睁开眼，额上已经汗湿。彼岸与她本是一体，她说中了所有。为什么她突然会梦到她，她怎么会跟她说话？
苏珩想不通。
沉香端来纯素的饭菜，见她出汗以为她发烧了：“姑娘，前面有宋管家看着，暂时没什么事，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苏珩起身随意吃了几口，收拾了一下便去灵堂前跪经，这是她能为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苏放、苏杰、李柱和几名下人来见了苏珩。几人都是被打晕，没什么大碍。李柱他们是真晕，苏放和苏杰则是不敢暴露自己的武功，稍微抵抗了一下就被打晕。
见他们真的没事，苏珩放下心来。
法事结束后，苏珩在灵堂抄经，沉香幽檀劝不动，只能陪着。
彼岸的出现让她心乱如麻，她需要安静。
趁着苏珩回后院吃晚饭的时间，苏放苏杰前来请罪：“属下没有保护好主子，请主子降罪。”
苏珩不喜欢别人跪她两人是知道的，他们只是躬身请罪，没有跪下。他们四个跟沉香幽檀一样，出了王府就是苏珩的人。
苏珩自然不会怪罪他们：“你们很沉香幽檀一样，叫我珩姑娘便是。对方是一群人，就算你们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反而会暴露身份，没必要请罪。”
苏放二十四岁，眉眼很是清秀，就是晒得很黑。他抱拳一礼道：“姑娘，打晕我的人穿的是宫里的靴子。”
苏杰更年纪最小，人生的机灵，一双眼睛很是灵活：“姑娘，劫持我们几个的应该是薛家的人。”
“薛家？”苏珩看向沉香：“我有得罪过这家人吗？”听都没听过好吧！
沉香凝眉想了想才道：“京城里姓薛的不少，会对姑娘出手的只有一家。”
“哪家？”
“礼部侍郎薛之栋所在的薛家。他的父亲薛四海与苏家老太爷素来不和。”
苏珩点点头：“原来是趁火打劫的。幽檀，你留意一下这家人的动向。”
“是，姑娘。那宫里的人怎么办？”那人专门败坏姑娘名声，太过可恶！
宫里的？苏珩沉下心思想了想，心中慢慢有了猜测：“你们对慧嫔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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