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夜游

顺德帝最近瘦了许多，魏子熙看着都有些诧异，可这头人多，也不能没大没小的上前询问。

待到东西全部装船，魏子熙见他还双眼冒光的看着公主号，便笑道：“船上有一百八十个客舱。莫不，我们上船夜游一番？”

“甚好！”顺德帝笑眯眯应声。

龚大学士环视一周，在旁建议道：“莫不邀在场的学子们上船与君同游，如何？”

大驸马与孔思明对视一眼，又对萧明睿微微点头。

魏子熙不知他们具体现下折腾啥，反正她只负责开船，便也点头，让他们自行安排。

大公主带着一队锦衣卫率先上船，跟魏子熙熟悉环境后，便开始安排人登船。

魏子熙赶着时间在前后甲板上布置了自助餐，又给厨房里放了很多干果点心后，便不再管下面的事。

待人都登船，岸上的人散去以后，魏子熙就收了悬梯，拉了鸣笛起航。

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沿着水路往津洲内海开一个时辰后就返航。

张氏跟大公主在外警戒，毕竟船上人员都是临时上船的，比较驳杂，萧明睿陪着魏子熙在驾驶舱。

“这会儿子，我还真有些看不懂了。”魏子熙看见十三穿着布衣跟在孔思明后头，甲板上三五成群的说话声，让整个公主号都喧闹了起来。

“我也知之不详，孔思明跟我说了一些，只说是昨日十三拜师的时候，皇家宗族也都来了，十三归了宗，却立志只为布衣学子。”

“为何？”魏子熙好奇，礼亲王夫妇为了让十三归宗，可谓用心良苦，不说立马封为郡王，却也不至于如此啊。

萧明睿知她的不解，解释道：“若孔氏为郡王师，定会有一部分学子质疑孔氏一族趋炎附势，失了文人的清贵，那他们此次入京的目的，便会被扭曲，最后得不偿失，不若反之，郡王因投入孔氏门下，甘为布衣，这结果便大不同。”

魏子熙了然点头，这个世界的阶级是非常清楚的，大同也并非一朝一夕，庆幸的事，阶级顶端的人，有心甘愿为此付出努力。

“然后呢？”魏子熙问道。

“皇爷爷亲自出宫前来，向当世大儒问国策，这就带着朝堂的班底在研究所住下了，就在大图书馆的阶梯教室那头上朝，凡举子，皆可听政，下朝之后，亦可问政，论政，清谈学问。”

“你皇爷爷怎么看着瘦了许多？”就这一两日的事，后面的礼亲王亦提了一嘴，魏子熙便问及顺德帝。

萧明睿摇头，也是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顺德帝也是从正月底萧明睿和老太太他们上苍山以后才没进归元墟的，前后算起来也不过二十天不见，确实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

可这事儿也没听大公主他们提及，想来应当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许久不见，乍一看有些奇怪罢了。

“那你别陪着我了，下去陪陪你皇爷爷，我心里猜着吧，可能是因为你爹的事儿，要实在不行，我们子时返程以后，接来归元墟问问？”魏子熙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顺德帝是个心宽的性子，若非进了归元墟，那些事情进展的太快，快到他无法控制，他怕是也不会舍得将自己的长子舍去，舍去了，可到底成了心上的伤痛。

“皇爷爷心里要是真担着我爹的事儿，问也没用，百幻那边怎么说了？”萧明睿问道。

“你是想？”

“我什么都没想，你别多心，我爹自小就以为皇权便是予取予求，他是不能做事了，只是皇爷爷如此，看着有些不舒坦。”萧明睿不想让魏子熙为他操心这些，何况，他自己心里也没有主意，说完起身道：“我陪陪皇爷爷去。”

“嗯，快去快去。”

魏子熙拧了拧眉心，废太子，其实也才三十出头而已，自小的教育和野望，早就如今的局面，可他真的错了吗？

从小到大，想要的一切都被捧到眼前，被告知这天陵的一切未来都是他的，从未生出敬畏之心的人，又怎能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给他时间慢慢适应天陵和朝堂的变化也就罢了，可偏偏，顺德帝进入归元墟后，大家行事一再激进，连缓冲转换的时间和机会都被剥夺，终究还是将他逼到了死角。

他没错，只是不够清醒罢了，不清醒的予取予求，不清醒的失去一切，或许伤痛，或许茫然，可他，终究是这一场动作中，被牺牲淘汰的那一人。

就像魏子熙为何坚持在招工时以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人为主，不仅是因为他们的体力更强，而是因为更替和淘汰同时产生时，承上启下尤为重要，若只着眼于更年轻的群体，发展的速度确实会加快，可也意味着，传承的秩序被打破，就像自己在那个世界，独身子女家庭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不论从社会价值和家庭关系上，大家都骤然失去了长辈的经验，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千军万马过河的杂乱中，又有多少人能独善其身？

这世间，能有多少人是清醒的啊？清醒，太辛苦，也太残酷。

若指望百幻，百幻又何尝清醒？

她以智慧和梦境为食，从未丢失过文明，可却还是因着天性，一直将视野放在归元墟与天陵的争夺上，放在她自己的控制欲上，又何曾想过反哺？何曾想过，那战场，从不在这混沌所生的维度层级。

物质都是恒定的，那只是变换了存在的形式罢了。

她在归元墟那么漫长的生命中，追求控制，却又在追求控制后，追求永恒。

却没想过，当一切序列都是永恒与恒定的时候，一惯的玩弄心机权术，又能得到什么？

大梦圣境之所以能以虚极之态覆盖所有的生命星球，便是因着，所有智慧生物，都有最自由的梦境，这便是尚未实质化的第七识。

此一识，可虚可实，可以是智慧和领悟，也可以是时空的交错，亦可以最终凝实为如圣骨珠和归元墟这般存在的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