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卢敏忠

行宫中，顺德帝坐于下首，今儿是第二天在大会堂上朝了，果不其然，大家也找到了一点感觉，御史直指东宫的声音还是响起来。

顺德帝并未表态，只含含糊糊应了声：“朕知道了，你继续说事儿。”

站在上头的人，到底也没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抓着皇家的父子之事来说。

下了朝，顺德帝就找了负责建设和修缮皇宫的工部侍郎卢敏忠勾肩搭背的嘀咕起来。

“卢侍郎啊，你看看咱们这行宫，觉得如何？”

“那自然是顶顶好的。”卢侍郎摸着胡须真心夸赞。

顺德帝拉着他，在行宫中转圈，也不坐下说话，就那么转，哪好啊？咱得说出个所以然来。

卢侍郎跟着转了半下午，也没明白顺德帝什么意思。

顺德帝也有些口干舌燥了，便直接道：“你看哈，咱们都住在这行宫里，每天上衙下衙是不是也贼方便。”

“是方便。”卢侍郎虽然只是四品，只能住在山庄，可即便如此，也确实觉得方便，而且此行，家中妻儿亦是皆可带上的，住着那房子，也不觉得局促，宽敞的很，加上今儿跟着顺德帝转了这小半晌，看也看明白了。

顺德帝道：“你也知道，皇城年久失修，里头也就那么几个主子，我就想啊，能不能将皇城改改，也都大家一起住着？”

“这，皇城到底不是行宫，如此，太过逾距了。”卢侍郎后背已经有些冒汗了。

“哎，逾距的事儿礼部自会操持，咱就说咱能不能改。”顺德帝道。

“这，这，臣无能，没有这璇玑阁的天工之能。”卢侍郎额头也冒汗了。

“诶~卢爱卿莫要惶恐，朕也不会为难与你，这样，你把皇城的规制，呃，改成三城，除了外墙不动以外，外城做皇城蒙学，小学和中学，二城就如这般，做成九楼一个大会堂，内城就做成五品以上，一品到从四品官员的住处，就这样，画一张图纸可能行？”顺德帝眼睛亮晶晶的询问。

“不行不行。”卢尚书连连摇头道：“皇城毕竟不是行宫，莫说三省六部多少官员，家仆混杂，是否能够确保安全，就说那什么学，那国子监是否重叠？翰林院和藏书阁如何安置？东宫与太学又当如何？不不不，这事儿，圣上莫要为难微臣，微臣断不敢接，有违祖制，微臣惶恐。”

顺德帝唉声叹气，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开道：“卢爱卿，你看啊，朕这都已经画好啦，你就给朕，那个完善一下。”

卢敏忠看着那皱吧的纸上一堆横七竖八的方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叫已经画好了？

斗胆抬眼看了看顺德帝的脸色，还挺嘚瑟，偷眼看看陈福，陈福一脸：自求多福吧，爱莫能助的表情。

垂眸继续看向那堆横七竖八，试图找到一丝跟皇城有关的痕迹。

然而，找不到。

卢敏忠在工部已经十七载，深知顺德帝不是暴戾的性子，壮着胆子问道：“圣上，您给我个准话，这您是想干啥？”

顺德帝就等这话，叹息一声道：“前阵子的事儿，你也都知道。”

“是，微臣惶恐。”

“你也别惶恐，今日能与朕一同坐在此处，便说明你没啥好惶恐的。”

“喏。”这话卢敏忠无法反驳。

“东宫的传言，御史今日的弹劾，你怎么看？”

“这，微臣惶恐。”卢敏忠真的有点吃不消了，这自己能说？

顺德帝道：“卢爱卿啊，你还正当年，朕却不一样，朕一人坐在上面，心思不敏捷时，被各家之言逼到墙角的时候也是有的，这行宫的朝堂，让朕舒坦极了，朕就想着，若这朝堂不是朕一人的，而是百官百姓百言之堂，该有多好。太子无能，朕，作为父亲，亦作为天子，想给儿子也想给天下百姓，开一条更好的路啊。”

“圣上！”卢敏忠起身就要下跪。

顺德帝扶住他道：“玉京山不行跪拜之礼，朕想要这天下，亦如是。这一次，朕真的怕了。”

卢敏忠双目含泪，知顺德帝怕什么，那么多官员，一条条罪状，皆是以天陵百姓的血肉为食。

都说盗亦有道，这些朝堂上的君子逐利，竟然状若夜叉般饥不择食，而太子，非是无能，便是无德，这话，臣子不能说，可圣上知道，他想给自己的儿子一条退路，给天下百姓一条出路。

这条路，卢敏忠看着那纸上画的横七竖八，竟，觉得有十二分的好看。

“微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卢敏忠终于应承下来，可他知道，这是大逆不道，若这条路走不通，自己，第一个就会被排挤弹劾，所以，他此言并非夸大。

“萧家有人，还轮不到你死而后已。”顺德帝笑着宽慰，终于找到了帮手，心中小得意道：“陈福，去将龚首辅，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礼亲王，工部尚书，太子，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同叫来议事。”

“喏！”陈福领命，挥手叫几个小太监前去宣人。

“圣上！”卢敏忠哽咽。

“为皇家也好，为百姓也罢，卢爱卿，朕不会负你，侍立一旁，就当你未曾应承。”

“喏。”卢敏忠知道，只是顺德帝要保全自己。

站到这处亭子的外侧，卢敏忠环视一周，整个园子都是温泉环绕，丝毫不见寒意，似是自己的心，温暖如春，圣上仁慈，行止之间尽是豁达，此一生，也许，自己也能史上留清名吧。

礼亲王和唐明远住的最近，看见那侍立在亭子外的卢敏忠，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里一咯噔，等到进了亭子，看见那张皱巴巴的纸，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心里都是无数次吐槽顺德帝不省心。

殊不知，人家连消带打的一番话，已经把人卢侍郎整的感激涕零了。

三驸马和龚首辅联袂而来，龚首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三驸马却已经被大驸马和礼亲王的眼神暗示得两眼发黑，脑袋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