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姜亦抵达甘州区一带。
钟欣雅也到了，她穿了件红褐色冲锋衣，一见面就问姜亦：“衣服呢， 我算一卦。”
打卦相命，得用一件信物，与当事人的相关性越大越灵验。
姜亦拿出一张破布递给钟欣雅。
“这什么东西啊？”钟欣雅嫌弃地只用拇指和食指拎起来看，生怕被什么脏东西沾上。
然后看了眼姜亦，又感叹了句：“天呐，你这穿的什么？太丑了吧。”
姜亦白她一眼，我穿的什么？速干运动套装，很贵的好嘛！平时训练都不舍得穿。
她没好气道：“从嘎波裤腿上扯下来的，爱要不要。”
钟欣雅叹了口气，从行李中拿出来一个木制的小方盒子，逐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三枚铜钱，两个黄杨木羊角卦，一块素色小方布，一本小册子。
姜亦揿开床头灯，光晕瞬间亮起，刚好照到她左手手腕处，那个伴随了她十二多年的鱼形胎记在光线下显得异常醒目。她心下一惊，把手拿到跟前仔细去看，胎记居然消失了一半。
她又思忖白天钟欣雅的话：她说，她的卦象里有她。
***
钟欣雅是鬼谷子传人。
鬼谷子是战国时代传奇人物，深谙自然之规律，天道之奥妙，被后世尊为“算卦天师”。光是弟子就有500多名弟子，比如商鞅、孙膑、白起、苏秦等人，出将入相，左右列国存亡，靠的都是鬼谷子传授的周易八卦之法。
其著作被称为“智慧禁果，旷世奇书”，一度被列为禁书。
姜亦觉得钟欣雅在框她，提出质疑：“放屁，谁不知道古代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啊。”
这算卦虽说复杂玄妙，但世上精通的人也不少，有些大学还开班授课，专门研究易经。所以这位侦探会也并不稀罕，但多半是野路子，要说什么算卦天师传人，她是不信的。
钟欣雅回：“当初孟教授也这样说，可是你说，他这样精明的人为什么每年在我这花钱。说明我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什么过人之处？”
“算得准啊。”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
姜亦看着钟欣雅钟欣雅拿出那块小方布蒙住眼睛，问：“算卦还要蒙眼睛？”
“不用，这是我个人习惯。”
“你白天说，卦象里有我，什么意思啊？”
“孟晓宁的卦，我算了六年了，前五年都白茫茫一片。今年算出来了，我看见她出现在内蒙，后面跟着个女孩子。”钟欣雅笑了笑，“那人的背影，和你挺像的。”
姜亦诧异：“我又不认识她。”
“骗你的。”钟欣雅几乎笑出声来，“算卦又不是通天眼，可看不了那么细，我只能大概了解到，要找到孟晓宁，需要一位引路人，年轻女性。”
钟欣雅拿余光瞧姜亦：“你挺合适的。”
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姜亦没再说话。
下一秒，钟欣雅表情严肃，拿出三枚铜钱轻轻一掷，铜钱落在茶几上，重复六次。然后扯开蒙眼布，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了两行字。
姜亦低头去看，写的是：
黄沙吹起闹哄哄，长城云开重见日。
初生牛犊不怕虎，送出浮尸五道鬼。
“龙首山还有长城？”姜亦看得似懂非懂，问她。
钟欣雅揉了揉眼睛，边把东西一一收起边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到的这些画面。”
卦，画也。其最初的含义就是指可以“画成其物”的物象，所以算卦师其实只能看到几个大致的景象，并不像外界传得那样，一卦知天下。
“我一个人也没看到，就只看到这些东西。”钟欣雅指了指纸上的字，“就这些了。”
***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马大姐烧烤的兼职暂时不干了，学校训练场也没她人影，姜亦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夜之间再无踪迹。
于朗去商业街的各个店铺打听，一无所获。街边那就缙云烧饼铺子的老头老太倒是对姜亦挺了解，别的学生买烧饼都是要求去肥多瘦肉，只她一人每次都点“少肉多面饼”。
缙云老太太对于朗感叹：“她呀，经济条件不太好，一个小姑娘怪不容易的。”
“我们心里也有数，每次都往她的饼里头多放点馅。”边上的老头补充了一句，“不过，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于朗点点头，特地买了个少肉多面饼的烧饼，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一口咬下去，干巴巴的难吃极了，他又不好意思当着人的面吐出来，道了个谢就往远处的垃圾桶走。
于朗一直走到商业街拐角，才把烧饼给扔了。无意中听见老太太又嘀咕了一句：“哎，老头子，前些天还有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的，也来问那姑娘的事情。我看啊，多半是她又得了什么奖牌，记者来打听消息来了。”
再一转头，又听见街上有人提起姜亦。
这是他唯一一次，觉得自己听力好这个特长还算有点用处。他认真去听，一女生说：“我感觉亦姐，好像遇到了麻烦。喂，项阳，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男人回：“有啊，怎么没有，要不然我妈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向阳，就是为了存住我身上的阳气，我刚出生的时候我们那块儿，特别不安分，听说老是有小孩不明不白得了臆症，痴了傻了啥的，大家都跑去城里的大医院看，查不出原因也救不回来。后来找人算了，才知道是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女生打断他：“够了够了，别说自己的事了，我都听过多少遍了。”
那个叫项阳的男的非得把故事讲完，他接着说：“他们都说小孩子容易沾上阴气。后来，我小学同学们，不是取名阳啊光啊就是叫天啊神啊的。你说神不神奇，自从改名以后，村里就再没人出事了。”
这段倒是第一次听，女生问：“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不信你看我微信通讯录，一大堆小学同学的名字都和亲兄弟似的。”说着项阳还真的打开微信给她看。
“算了算了，这些亲兄弟留着自己慢慢看吧。那，除了改名，还有什么驱邪的办法吗？”
项阳觉得纳闷，问：“美儿，好端端的你怎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哎……我 ，我以前那不是没遇到过吗。”
“你？不会吧……你不会遇到了吧？”
项阳声音有点发颤，悄悄挪动屁股，身体自动离她远了几公分。
“哎呀不是我，你问那么多干嘛，你先说有什么解决办法吧！你老家不是有个很灵的算命先生嘛，问问，赶紧去问问。”程美儿狠狠瞪项阳。
“程美儿，到底发生什么了，搞的神秘兮兮的。”
“我这几天明显感觉啊，亦姐不对劲。”程美儿压低声音，“马大姐那儿的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想想啊，她多爱钱一人，发高烧39度也要从床上爬起来去参加比赛拼了命拿名次的人啊，怎么辞职了呢。”
项阳不以为意：“她不是说有点私事去甘西了吗，干嘛疑神疑鬼的。”
“哎呀，你着什么急啊，我还没说完。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亦姐打电话，好像是她外婆，我亲耳听到她提到，那东西又出现了。”
话及此处，女生的声音小了下去。隔得实在太远了，于朗分辨不清两人的具体位置，接下来的内容没听清。
于朗坐回车内，给严周凯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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