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萱打开门，门外六公主仪表规整，像是从没有躺下过。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可能是梦里的大逃杀太过耗费精力，程令萱虽然刚喝了两杯陈夜凉茶，还是困得恨不能立即扑倒床上继续睡，这时候尽力支撑着两个千斤重的眼皮子。
六公主笑了一下，轻理云鬓。
“这地方床铺太过简陋，我有些睡不着，就想来你这里聊聊天，没想到你也没睡，这可真是心有灵犀。”
程令萱招呼她坐到桌子边上，拿起壶倒了一杯茶给她。
“夜深了，只有凉茶招待，殿下不要介意。”
程令萱用手捂住嘴，边打哈欠边说。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在隔壁好像听到了一两句。”
六公主有些恶劣地低声笑着，模仿她的语气道。
“别过来，别吃我！之类的。”
程令萱老脸一红，她就知道，睡在这种隔音不好的地方，难免会经历这种社会性死亡的尴尬时刻。
她挠着额角，眼神闪躲地说。
“啊，是吧，我记不太清了。”
没想到一向进退有度，修养良好的六公主，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恶趣味爆棚。
她拉着程令萱的手一直摇晃，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还拉长声音说道。
“给我讲讲嘛。”
这，竟然是在撒娇吗？
程令萱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但是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最后还是屈服了。
程令萱拨亮烛火，缓缓讲述，从一早上山开始讲起。
六公主眼睛里像是在冒光，瞳孔里面映衬着跃动的烛火，专注的样子十分动人。
六公主听着她梦里发生的故事，不时好奇地提问或者应和道。
“有青蛙的水洼？听起来可真浪漫。”
“为什么要吃兔子？在你梦里我就是这么残忍的女人吗！真过分。我，我喜欢麻辣和椒盐的。”
“天啊，竟然同时遇见蛇和棕熊，咱们可真是不幸，还有几个侍卫死掉了，这个山林真得好危险，奇怪，我之前听别人讲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可怕啊。”
程令萱疑惑地问道。
“你之前见过别的上过山的人，给你讲过真正的山林里是怎么样的？”
六公主点点头，无所谓地一挥手道。
“因为要进山嘛，我肯定多方打听过了。”
程令萱心下有些违和感，但不知道来源是哪里，于是暗暗压抑住，继续讲述。
六公主太过捧场，以至于程令萱觉得自己深更半夜放着大好的床铺不睡觉，在这里给她讲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竟然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诶？诶？诶？最后所有人都死了，但是我不见了吗？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飞禽走兽觊觎我香艳的肉体？”
六公主的表情和反应真的十分有趣，程令萱稍微有点儿疑惑，六公主之前，是这么活泼的性格嘛？
程令萱想了一会儿，确实，六公主平时也好像没有羞涩矜持到哪里去的样子。
她打消了疑虑，继续讲了下去。
故事进展到最后一步，满月下的祭坛和中心的少女。
“祭坛吗？好有趣的东西，至少有上百年，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了，说不定和前朝有关吧，听说他们信仰拜月神教。”
程令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六公主天真的表情，有点儿不忍心讲述她的死状。
于是只是潦草带过，只提了一句看见她躺在祭台上，生死不知。
六公主表情依旧友好甜美，托着腮听着，突然插话道。
“我是怎么样死的呢？是这样的吗？”
在程令萱惊惧的目光里，六公主脖子上现出一道血口，血液奔涌而出……
程令萱又又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冷汗已经湿透了整个里衣。
她躲在被子里，除了眼睛，不敢把任何部位露出去。
屋里一片黑暗，睡前特意留的桌子上的烛火，不知何时被风吹熄了。
刚下马车时那种黑暗岑寂的感觉，扑面而来。
程令萱想要尖叫，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自己应该是醒了吧，应该不是另一场梦了吧？
她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努力镇静下来。
此时，整个客栈都非常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睡着了。
程令萱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黑暗里保持着警惕和敏锐度。
一炷香的时候过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程令萱心里仍旧不敢放松。
突然，她听到自己的隔壁传来一声娇媚的女声！
“官人，这么晚了，没人会听见的，来嘛来嘛，我都专门洗好了～”
声音妩媚娇软，极尽诱惑之能事。
还有低沉压抑的男声模糊传来，不是特别清楚。
“明天还要赶路，别闹。”
“嘤嘤嘤，官人，我就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了，你已经不是那个为小蝶一掷千金的一心人了，我就知道，舞女总是这样，红颜薄命，遇人不淑，嘤！”
隔壁传来半真半假的低泣声，又夹杂着男人无奈的叹息和低低的劝慰声。
但是可能身体接触间难免起了反应，最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可是你自找的，小妖精。”
隔壁开始不断的传来男人喘息的声音，女人嘤咛的叫声……
程令萱目瞪口呆，但是在这种尴尬难言的声音中，她竟然获得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放松了紧抓着被子的手，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有所缓解。
她应该不至于做这么掉节操的梦吧……应该不会吧？
那这就是现实了，程令萱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之前最后一个梦，其实也有违和的地方。
但自己在梦里，似乎丧失了基础的判断能力，总是被别人带着走。
首先，就是六公主的衣服，她出发前就换了一身适合行动的短打。
而那个梦里的人，仍旧穿着宫里繁复华贵的服装。
还有梦里的六公主说“见过之前上山的人”，可现实里六公主和程令萱从决定过来，到拼命赶在陆瑾前面出发，所有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而程令萱一直跟着六公主，可没有见她见其他什么人。
程令萱伴着隔壁激烈的声音，渐渐进入梦乡，睡着时忍不住想到。
如果说这之前两个梦还有道理可言，那这最后一个梦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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