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被撞开，知府那虽然消瘦了几分。
依旧丰满的面部突然惊恐地出现，好像亲眼所见了一样。
“知府大人？哎，您也知道那个鬼地方。一起劝劝陆将军吧，他非要往那种一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的地方扎。”
林清边收拾针灸的工具，头也不抬地说道。
陆瑾却是看见了，知府一瞬间脸上的动摇和心虚之情。
“知府大人知道就好办了，我来之前听说那里是个规模不小的苗寨，您可是知道他们是怎么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的吗？”
陆瑾的脸隐在房梁下的阴影中，刀削斧凿般的脸上，仿佛凝固住了几缕煞气。
这知府总在隐瞒这什么，陆瑾心知肚明。
自己身为御史，身兼巡视的责任，有可以把他们的政绩上达天听的能力。
这些官场里的老油子，自然在他面前虚与委蛇。
不过，其他的他可以既往不咎。
毕竟他通过在坊间的观察，可以确认这知府虽然有些手段软弱，却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他从北一路南下，经过的知府治下的村镇甚至县衙。
都是一派清廉之风，民众安居乐业。
在无数人认为“未开化”的南疆做到这些，已然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这地方生长的药草事关我友人性命，还请知府大人从实相告。”
陆瑾眼眸里的冷色稍稍消解，坦诚道。
知府站在门口，游移半晌，进来后把门关上，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事儿不是我们不想管，这是上面那位的意思。”
他一手指了指天，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是景元帝吗？
陆瑾推测，应该不会，他在京城沉溺红粉之中，早已不操这些边陲之地的心。
再说他如果要摧毁一个寨子，大可下旨让当地的官兵奉命“剿匪”。
这些山沟里的寨子，与外界联系甚少，也从不纳税。
官府一顶“山匪”的帽子扣下来，难道还有人敢怀疑不成？
那么想来，就是京城里争储的那几位皇子们的手笔了。
果然，知府慢吞吞地说道。
“我们听说是三皇子的生意，被寨子里新上任的这伙人给劫了。”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修理自家人。”
林清不知何时坐在一边，听得一脸认真。
“你怎么还没出去！这是你能听的吗，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赶紧回房去，去去去。”
眼下，知府真要给这个粗神经的大夫给跪了。
他也见过些民间游医，对待官府和皇室，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行差踏错，脑袋落地。
就没见过这么不见外的！皇室的八卦是这么好听的吗？
“哎，你不懂。”
林清摇手，说道。
“干我们这一行，总是难免跟这些达官贵人们打交道，又不一定每次都治的好，知道一些把柄，我以后说不定能留条命呢，陆将军，您继续说。”
“那何必让整个寨子都消失呢？这生意不是断得彻底？”
陆瑾骨节分明的手轻叩在桌面上，打断两人的争吵。
这样子倒不像恼羞成怒，却像是壁虎断尾求生，或者说，毁尸灭迹。
“这我们也不清楚，他也没动用朝廷的兵力，我们衙门都没有收到半点风声，还是住在周围的百姓看见了，过来报告的。”
知府如实相告，这就是他们所知的全部了。
“灭了寨子的那伙人穿的是甲胄，但是周围的兵营都没有收到调遣令，可能是哪位大人的私兵吧。”
“嘶，私兵这么厉害的吗？我去过的江南织造府，财力何等雄厚，招募的私兵也不过是可以看家护院的水准。”
林清疑惑地又出声说道。
“皇子的私兵自然不同，你想想，如果有从军退伍的兵，被人招揽，说跟着这个人走，以后就是拥立新帝的汗马功劳。”
知府压低声音说。
“那都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人，和护院能一样吗？”
“好了，来龙去脉我大概清楚了，明天我们去一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陆瑾说道。
“我也去。”
知府叹了口气，又道。
“带上一些衙役，把尸体都处理了，省的真的生了疫病。”
他之前对这中朝廷倾轧退避三舍，生怕卷了进去。
他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白身官儿，要不然也不会进士及第发配到这么个鬼地方。
但是反过来想，既然已经落的个这么样的下场，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至少比哪些曝尸荒野无人收敛的人强上不少吧。
陆瑾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乍暖还寒之时了。
初春的京城里，青绿色的柳芽悄然生发，娇嫩但充满了无穷的生命力和可能性。
“这是什么？”
上官峻和赵宴泽围在桌子前，端详着桌子上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刚刚陆瑾风尘仆仆地回到将军府里，就把那味药草给太医送了过去，现在应该已经让纪羌喝下了。
“尸油。”
陆瑾面无表情地说道。
上官峻一蹦两尺高，贴在墙壁上说。
“你大老远的拿这个东西回来干嘛？别不是在南疆被人毒傻了吧。”
赵宴泽闻言也拿手绢捂住了鼻子，哼唧地说道。
“我跟你说，你要是在南疆那种蛮荒的地方，犯了什么无法回头的大事儿，别想着找我来帮你，自首去吧。”
陆瑾无奈地承认。
“逗你们的，这是一种植物。”
“一种植物？”
上官峻疑惑地凑近来看。
“真不像啊。”
那东西浑身漆黑，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油皮，长得奇形怪状的。
要说是烧焦了的人的部位，都大有人信。
可要说是植物，就很奇怪了。
“这是南疆那边的特产？你拿回来泡茶喝的？”
赵宴泽也同样奇怪。
他见多识广，皇宫里连年的从各地运来贡品，竟然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可以泡茶。”
陆瑾倒了碗水，一口喝完。
“但是这茶喝完，有没有命在就不知道了。”
他们那天上山，那寨子确实是个风水绝佳的宝地，四面环山。
偏偏有地下水脉经过，雾气蒸腾，气候温暖湿润，是个适宜大部分植物草药生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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