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程志远的娇气简直就是理直气壮，十分坦然。
他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我就是满京城里最娇气的侯府二公子，你们都别来欺负我喔！
张虎抱胸立在床脚，几乎将半面窗户都挡得严严实实。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程志远，面目隐藏在背光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大真切。
他似乎顿了几秒，好像是在权衡该不该告诉程志远，但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带你见的人，是你大哥，程清之，程公子。”
程志远一听见程清之的名字，脸色一下就变了。
盯着张虎，声音里透着冷意，问道。
“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而此时，在揽月宫。
议事厅内，三皇子赵景鸿端坐在窗前。
外面老大一轮月亮像是就在他脸边，只肖稍微伸伸手就能够到。
赵景鸿似乎在低头琢磨什么事情，整个人像一座雕像一般沉静。
一动不动地靠窗边坐着，散发出一股莫名痛苦而绝望的气息。
程清之刚拧着眉头，喝完又苦又咸的汤药。
整个舌根发麻，那药似乎能一直苦到人心里去。
程清之简直烦透了日复一日的汤药，但他却还是一日三次，一次没有落过。
这药从他十五岁那年开始喝，这么多年了，一次也没断过。
他用净白的帕子，将唇边的药渍擦干净。
那帕子上的红梅栩栩如生，仿佛像真的傲雪凌霜的红梅别在白色的手帕上。
这帕子，还是出自苏姨娘之手。
程清之捏着看了一会儿，轻飘飘地将它扔进药碗里。
碗底剩余的一点药汁，很快就将它染脏了。
程清之收回目光，柱着腮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月亮，没什么感情地跟前来伺候的宫女说。
“人死如灯灭，帕子拿去烧了吧。”
宫女低声应了句“是”，刚起身要走，却被程清之给叫住了。
这位程大公子本就皮肤苍白，被月光一照更是惨白如纸人一般骇人。
宫女低着头不敢细看，饶是伺候了这么久她还是觉得这位程公子貌美似仙人。
却不是天上的仙，而是地府的仙。
看久了便觉得背脊发凉，晚上回去是要做噩梦的。
程清之从来也不在乎，这些下人在背地里如何想他。
他只是将这宫女叫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
“三皇子呢？”
宫女想了想，哆哆嗦嗦地答话。
“三皇子方才跟人在议事厅商讨事情，身边没留人伺候。想来现在这个时候应当是商讨完毕了，公子若是想找三皇子，奴婢就去通报一声。”
程清之默了片刻，冷不丁又问。
“今日是十六？”
“是，月亮可圆呢，公子。”
程清之扭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喃喃地说。
“是啊，月亮可圆呢……”
在宫女看不见的地方程清之藏在袍子里的胳膊已经被自己挠得鲜血淋漓，十分可怖了。
宫女迟迟等不到程清之的吩咐，有些犹豫该不该出去。
其实说她伺候得时间长，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功夫。
她到现在也闹不清楚，三皇子和这位程公子的关系。
说好，可见面时总是气氛紧绷得能吓死人。
说不好，却总见三皇子往程公子这边跑，真是奇怪。
正当她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的时候，泠鸢从外面回来了。
她一进来，就看到这宫女瑟瑟缩缩地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时候。
于是一边进门一边摆摆手，不耐烦地冲她道。
“愣着作甚，回去吧，这里有我伺候。”
闻言，小宫女忙不迭地走了……
“那路劲一人一刀月夜孤身疾行数十里闯敌营，直接将那北宣的孙子封拯从睡梦中揪起来！”
“啊？这么厉害！直接就进将帐将封拯揪起来了？”
有人觉得奇怪，怎么连个把守的都没有，直接就进去了。
“那可不是？只见他一张黑面神似的脸，直接将封拯吓得惨叫连连！屎尿齐飞！”
说的人眉飞色舞，唾沫星子直飞。
恨不得自己在茶馆，面前能有方惊堂木让他拍拍，好让所有人都能聚精会神地听他。
“啊？封拯不是很厉害吗，前几日他还率兵攻城……”
又有人问，这次好几个人都义愤填膺地反驳。
“哎，你懂个屁啊！那封拯再厉害也是北宣的人，见了咱们东延的兵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
这人讲得时候神气极了，仿佛自己就是他口中那个神乎奇技的路劲，正一人趁夜入敌营，单挑大方将领似的。
“哎呀是是是，你快接着讲！”
反驳的人也听得入了迷，想赶紧听听下面的故事了。
那冒牌说书的，整张脸都在为了他的故事服务。
嘴角下耷，眉头紧皱，双眼炯炯有神地盯地扫过自己的所有听众，一拍大腿。
“这路劲！真是个天降奇才！我听说啊，此人从小就力大无穷，三岁能举刀，五岁能扛鼎，八岁就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啊——”
现场哗然一片，全都不敢置信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地重复着。
“什么？怎么可能？”
有几个实在是受不了了，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一边走一边说、
“什么玩应儿，让你吹得牛屁眼都没褶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纷纷都要起身走人。
这冒牌说书先生一看自己的各位观众都要走了，一下着急起来，赶紧拉住几个人说。
“哎呀哎呀，别走嘛，这一段不过是道听途说，但他只身闯敌营到底是真的啊！”
有几个被他说动了，又犹犹豫豫地转回来站着，等着听他再往下要说什么。
那冒牌说书的一看又有人了，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
“哎呀，你们应当知道，这路劲在杀封拯的当天，先折了李山的一只胳膊！”
大家隐隐约约记得这件事，都点头说。
“不错，确实是的，我就住在李山隔壁，听说他在上官将军那儿哭诉了一晚上才回来！简直就是丢人。人家路劲晚上去杀封拯，他就知道去将军那儿告状！说委屈！”
“就是就是，可怜纪副将也被迫听了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李山这人，受点小伤都能叫唤得想要死了一样，折条胳膊岂不是比他从老子娘肚子里爬出来叫得还惨？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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