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已经上过真正的战场,但战争中的人几乎都是失去理智的。
在特定的场景下,每个人都变得神志不清,很难用往常的逻辑和头脑去思考问题。
身边就算突然掉下来一具死尸,他们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厮杀搏命。
然而这是在平常最风平浪静,最接近真实生活的晚饭时刻。
那是他们这种人最接近于正常人的时刻,是难得的不用提心吊胆打打杀杀的时候。
然而陆瑾却是二话不说的直接折了别人的一条手臂!还是单手!
此等握力,非常人能及。
要知道人的骨头可不是什么纸糊出来的,要想掰折得用十足十的狠力气。
而陆瑾却是连脸色都没变,眼神也只是安静地落在远方的不知某处。
仿佛只是随便地拨了个骰子一样,便将李山的手臂掰断。
此人非但力气了得,内力想必也十分深厚。
只见他气息均匀,身体放松,应当是只有手臂发力。
就算是村口挑粪的人都知道,人若是要使大力气,必是要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跟着一同使劲。
真要说单单只用一处地方发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专门练过。
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正是这个道理。
这边陆瑾展现出,他非同寻常之后后。
那边李山未曾料到自己本想欺负别人,却自折一条手臂。
因为陆瑾出手的速度非常快,李山一开始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什么。
直到陆瑾松开他,向旁边一错身,绕过他走了两步。
李山才后知后觉地大叫一声。
“啊——我的胳膊!啊!”
他这么杀猪一般地叫了一会儿,众人才如梦方醒般七嘴八舌地围上去,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扶他。
在场的基本上都被迫给他洗过臭烘烘的衣服,给他打过洗澡水。
而且平日里李山给他们饭菜都缺斤少两,大家饿着肚子全都苦不堪言。
现在陆瑾冷不防为他们出了口恶气,高兴还来不及,哪能帮他呢?
却看陆瑾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觉得李山这叫声委实难听。
应该先将那锅里烧的滚烫的饭勺塞进李山的嘴里,然后再折他手臂的。
陆瑾如此想着,觉得自己还是改不了出手太快的毛病。
他面无表情地找了块儿土堆坐下,默默无言地吃着碗里的片儿汤。
近几日,他们营里的伙食越发的差了。
时常只有一碗稀汤寡水的片儿汤,连点油星子都没有。
不正常,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粮草不足。
他们虽然是守城,但看这架势应该是马上就要被迫行军了。
不是陆瑾唱衰,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这几日,陆瑾留心观察军中状况。
发现陇城兵力严重不足,连守城军都不足正常情况下的六成。
这种情况下还要爆发战争守城,根本就是不现实的。
还有……陆瑾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碗里的事物快速吃完,连汤都没剩下。
李山那边已经嚎完了,正捂着自己断掉的胳膊满头大汗地蹲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陆瑾。
那眼里分明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陆瑾立刻撕碎,怕是一口牙都要被他咬碎了。
陆瑾却根本懒得再看他一眼,只是扫了扫落日将尽的余晖。
又要入夜了,昨日北宣的封拯就是趁夜攻城,将他们打成一盘散沙。
今夜……
陆瑾眯起双眼,望的是北宣的方向,心中慢慢浮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是夜,孤月阴恻恻地藏在阴云背后。
今夜正是新月,一把绝世弯刀一般挂在灰黑的夜幕中。
有一黑影,在蒙蒙月色中飞速掠过城墙。
竟是从陇城翻出去,疾风鬼魅一般冲向北宣军营的方向。
此人身量高大,但有意压低身形。
一袭黑衣,黑布蒙面,身材魁梧结实,却灵活异常。
游走于所有阴影角落里,专挑无人在意的犄角旮旯掠过,疾行数里也无人发现。
他脸上仅露出的一双眼睛如古井般幽深无澜,赫然是属于陆瑾的双眼。
此人,正是傍晚将李山胳膊折断的陆瑾。
李山许是去军医处接骨了,暂时没工夫找他麻烦,入夜也没来寻人。
陆瑾压根没把这人放在心上,换上衣服就跑了。
他要去的,就是封拯率领的那一支先头兵驻扎的营地。
今夜,他陆瑾就是要去去敌军首领项上人头的。
他行过数里,夜已深沉,终于远远地能望见北宣兵驻扎的轨迹。
陆瑾屏息,使出小轻功水上漂一般悄无声息地一路摸近。
几个瞬息,便已在北宣兵营的几步之外了!
陆瑾此人不仅力气极大,内力深邃,就连轻功也很是了得。
他这一招踏雪无痕使过,若是上官峻在,定能一眼认出这是陆家祖传轻功步法。
可眨眼间飘过一里地,玄而又玄,极其考验使用者的脚上功夫。
陆瑾在树后等待半晌,看北宣营地戒备森严,轮岗守夜。
他仔细观察,见有一处格外谨慎。
周围有几个亲兵把守,巡逻也是此处最严谨,便知帅帐所在——此帐内定是首领封拯。
陆瑾确认过目标,鹰眼如炬,在黑夜中无声燃烧。
他耐心等待片刻,终于又等到一班换岗,五六个北宣的士兵在黑夜中与他擦肩而过。
就在最后一个士兵即将走过时陆瑾突然悄无声息地起身,从后一把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胳膊如铁钳一般锁住此人咽喉,竟是半点声音也没发出,就这么活活被陆瑾给勒死了!
陆瑾将他拖到隐蔽处,扒光衣服自己穿上,然后混入一队中低头默默跟上。
军营一圈走过,也没人发现自己的士兵被人掉了包。
陆瑾其人极擅长,不动声色地隐藏气息。
他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便可将自己化作一团透明的空气,很难惹人注意。
此时的他倒是未曾想过,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中竟有一女子也有他这般本事,最是擅长隐藏自己。
不过这时的两人,尚还完全不认识彼此。
更不知往后数十年要纠纠缠缠,如何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