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鸢从受三皇子之命前来照顾程清之开始，到如今已经贴身伺候了三年。
可她始终看不懂，程清之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在宫里发呆时，也许在想着宫外的广阳侯夫妇。
可如今已经身在侯府，他又在想什么呢？
菱鸢随着程清之的目光望去，看见别院的一棵疏于修建的树杈越过墙伸向这边。
她不无无奈地想，总之不会是在想宫里的那位三皇子。
程清之身子极弱，只吹了片刻的冷风就开始咳嗽。
他一咳嗽起来脸上反倒显得有了些起色，泛起一点病态的红，咳得急了点连眼尾都一片红。
菱鸢上前扶住程清之，语气竟然有些强硬，甚至带了些命令的意味，她低声道。
“公子，外头冷，仔细您的身子。”
末了还怕程清之不肯听她的，又快速地说了一句。
“您若是在外面病了，三皇子不会高兴的。”
程清之侧头晦暗不明地扫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好啊，那边听菱鸢姑娘的，回去吧。”
府里先是死了个姨娘，随后阔别一年的大公子又突然回来了。
按理说依程志远最爱凑热闹的性子，早该出来蹦跶一番了。
可从前日开始到现在，都不见程志远的身影。
原来，瞅准程修入宫的时机大展拳脚的可不知萧氏一个人。
程志远也趁着他爹不在偷溜进赌场，三天不曾回家了！
萧氏因为忙于自己的事情，一时也忘了程志远这么个活祖宗。
等到她回过神来要找人的时候，人早不知跑到哪里去逍遥快活了！
幸好程志远身边有一个小厮名宝阳，平日里就是个鬼机灵。
有点风声草动，就跑去给程志远通风报信。
今日程清之还没等拐进他们这条街，宝阳就一溜烟地跑去鸿运赌坊找人了。
程志远其实跟他大哥相差四岁，程清之入宫时他也才四岁。
跟他大哥在一起的回忆，寥寥无几。
但躲不过程清之每次从宫里回来都给他带些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全是从周边各国进贡来的好东西。
程志远次次得了都眉开眼笑，能在房里稀罕个五六日都不出门。
因此程志远虽与大哥相处的时日不多，却极亲近程清之。
每回人从宫里回来，他都一蹦三尺高地去迎。
这次因为没有提前通报，误了迎他大哥的时辰。
程志远心中还过意不去，紧赶慢赶地从赌桌上下来，边往赌坊外跑边回头冲坊中小厮喊。
“告诉你们虎二爷，我过几日再来找他玩儿！对了……叫他别去我家找我爹娘要债了，上次跪得我膝盖快烂了！”
嘴上虽然是央着别人别去要债，可脸上却喜气洋洋的，一点儿求人的样子都没有。
熟悉程志远的人都知道，这位程家二公子就是有这么个毛病。
无论到何时都是一副喜事临门的快乐样子，输了钱也乐呵呵地喊“再来再来”。
叫人绑了要砍手砍脚，也只会吱哇乱叫地喊“张虎！张虎我要被砍啦！”
却没想到张虎就是这里管事的人，叫人绑他的不是张虎是谁？
程志远紧赶慢赶地回了广阳府，大冷的天他竟跑得满头满脸的汗。
热气腾腾地冲进院子里，快活地喊。
“大哥！我回来啦大哥！”
宝阳在他身后生怕他摔了，点头哈腰地跟着低呼。
“二公子，二公子您慢点，小心地滑！大公子应该已经回房休息了，等到老爷回来您肯定能见到大公子！”
程志远听他这么一说，果真停下脚步，瘪瘪嘴，甚是委屈地嘟囔。
“唉，我大哥就是身体差了些，就叫他好好歇歇吧，中午再见也不迟。”
宝阳连忙点点头，说道。
“是，是，二公子去夫人那儿说一声吧，她方才还在满府找您呢。”
程志远忽然面露难色，别别扭扭地在打转。
“唉……若是找母亲的话她铁定又要问我去哪里疯了，我若是说又去了鸿运赌坊，她怕是要打死我了！”
自从上次程修罚他跪祠堂之后，他果真没有再去赌坊了。
可他身边都是些狐朋狗友，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聚在一起，除了赌就是嫖。
他要是不加入，就显得格格不入。
只能怪他自己，实在交不到什么正经朋友了。
正当他在院中磨磨唧唧暗自苦恼的时候，广阳侯程修回来了。
程修此次入宫，是因为北宣国突然出兵攻打北部的一个边城——陇城。
景元帝召集朝臣，商议此事。
没想到刚入宫三天便回来了，叫众人措手不及。
程修一进来，就看见程志远在前院。
他从来都看不上这个小儿子，便皱着眉厉声问道。
“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程志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凑到程修身边装乖道。
“自然是听说爹回来了，特地赶出来接您啊。”
程修虽然不大信他的话，但到底是自己儿子，嘴甜装乖也能讨得他欢心。
程修勉强“嗯”了一声，被程志远扶着往客厅走。
程志远惯会蹬鼻子上脸，看程修给他点好脸色就忍不住更用力地卖乖。
“爹，地滑，您慢点走。”
程修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看程志远这满脸堆笑的样子总觉得这个小儿子是做贼心虚，不会是又出去赌了吧？
程修想到这里脸色不免又冷下去了，不耐烦地说。
“滚进屋去，大小伙子总在老子身边凑丢不丢人！”
程志远被他一吼，缩缩脖子一溜烟地跑进了前厅，吐着舌头嘟嘟囔囔的。
“吓死人吓死人。”
程修一回来，府里的丫鬟就去各个姨娘的院子里通报了。
他刚一坐定，就见几个女人深色各异地匆匆赶来。
竟没有一个像往日里那样一见到他就眉开眼笑，喜上眉梢的谄媚样。
程修微微皱眉，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慌。
先赶到的是萧氏，一进门就忍不住似的拿起手帕抹泪，一脸悲痛欲绝地高喊道。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程修被她喊得心头一跳，但强装镇定地问。
“怎么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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