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笔下丝毫不乱，待写完一个完整的字后，
将笔收好，方才将脸转向那个神情并无异样，如同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的妇人。
“姨娘，这是什么声音？府里怕是出事儿了？要不要……”
“不要！”
苏姨娘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小姑娘的话，继而又说道。
“程令萱，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多管闲事，管好自己就成了。”
“可是……或许……我们能帮上忙呢？”
程令萱低垂着头，不敢看姨娘的脸色。
苏姨娘轻轻拍了一下女儿面前的桌子，脸上现出了一丝愠怒之色。
“你这丫头，是觉得我们日子过得安生，还是觉得咱们娘三个命太长，竟要去趟这路浑水！”
苏姨娘的声音尖利而急促，程令萱不敢再说话。
默默地拿起笔来，想要写字却又定不下心来。
只好重又将笔放下，默默地看着面前的蜡烛发呆。
“啪，啪啪啪——”，急促的敲门声在杏苑中响起。
这杂乱无章的敲门声，来自于不远处叶姨娘的院子。
“青李，你快出来！叶姨娘！青李！出来帮帮我，我一个人没那么大力气……”
说话的，是周姨娘身边儿的丫头青桃。
敲门声一直未停，叶姨娘的院子里却毫无动静。
程令萱被姨娘训斥过后，一直看着烛火发呆。
等敲门声在自家院子外头响起时，她才转头看上苏姨娘。
“苏姨娘，开开门，您让青杏出来帮帮奴婢，奴婢求求您啦！”
苏姨娘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来到外间，打开屋门，对着外面说了一句。
“去找该找的人吧，不要在这儿啰嗦了，这里的人都是没用的。”
说完，关上房门，转回身来，到西间去哄那被惊醒的小女儿睡觉去了。
青桃走后，程令萱再没听到什么声音。
被惊扰了的月夜重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程令萱上床躺下之后，一直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理不出头绪。
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睡着了也不得安生，梦里全都是些张牙舞爪的恶鬼。
天还没亮，程令萱便被姨娘叫醒了。
“你怎么睡得如此沉，叫了你好多次都叫不醒，快点儿穿上衣服，时辰不早了，吃完了饭还要去请安呢。”
此时，苏姨娘的声音有些急促。
一听“请安”两个字，程令萱瞌睡虫跑了个精光，把昨天晚上困扰她一夜的事情也暂时忘到了脑后。
她手脚麻利地穿上衣服，这时候苏姨娘也给妹妹程莹莹穿好了衣服。
程令萱在府中排行第五，妹妹程莹莹排行第九，她和妹妹程莹莹相差不到几岁。
两个小姑娘都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却被叶姨娘打扮得老气横秋。
程令萱上面穿了一件秋香色小衫，下面配了一条月白色糯裙。
程莹莹则穿了一件浅碧色小衫，下面配了一条姜黄色糯裙。
程令萱和程莹莹的长相都随了苏姨娘，如两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水灵灵的。
苏姨娘看着两人粉红鲜嫩的小脸，蹙了蹙眉头、
找出事先调制好的妆粉，在两个人脸上细细抹化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水灵的小姑娘就成了两颗霜打了的小白菜，灰头土脸，蔫了吧唧的。
收拾好之后，苏姨娘又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确定两个人丢在人堆儿里绝对不会乍眼，这才带着两个人出了杏苑，往南面的饭厅走去。
快到饭厅时，程令萱母女三人碰上了从院子里出来的赵姨娘母女。
那赵姨娘冲她们三人翻了个白眼，接着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抢在她们前面去了饭厅。
赵姨娘的女儿，八姑娘程萧萧比赵姨娘更加过分。
在路过程令萱等人时啐了一口，小声道。
“全是狐狸精。”
程令萱十分气愤，当她抬头想要和程萧萧理论时。
发现身材壮硕、一脸凶相的周妈妈站在饭厅门口，狠厉的眼神正向她们这边瞧过来。
程令萱急忙低下了头，重又做出一副羞怯可怜状。
八姑娘陈萧萧经过周妈妈身边时，不提防被周妈妈叫住了。
周妈妈二话不说，抡起蒲扇大的巴掌照着八姑娘那张粉脸来了一个耳光。
陈萧萧被打得战立不稳，趴在了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那已经进了饭厅的赵姨娘听到女儿的哭声急忙折返回来，不问缘由，连连向周妈妈道歉。
“赵姨娘，八姑娘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倒像是外面那些市井泼妇，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这样子要是出去了，还不丢尽了侯府的脸。”
周妈妈的嗓门儿非常高，这一番话，饭厅内外的人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赵姨娘涨红着一张脸将程萧萧从地上拉起来，装腔作势拍了两下后将她拽进了饭厅。
苏姨娘来到周妈妈面前，将事先准备好的两方精致的帕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并小声说道。
“周妈妈辛苦了，请您笑纳。”
“你这绣工越发好了，难为姨娘还想着我，进去吃饭吧。”
周妈妈看着帕子上精致的图案，满是横肉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
苏姨娘和叶姨娘一同住在杏苑里，平时处得也不错。
苏姨娘进门之后，便和孩子们坐在叶姨娘边上。
叶姨娘看了看苏姨娘，并没有说话，只是轻抿了一下嘴角，便低下了头。
“四姑娘，你把我的蓁蓁带到哪里去啦？我的蓁蓁怎么不见了？为什么我的蓁蓁头上破了一个大洞？”
周姨娘的声音，突然从饭厅外传了进来。
在座的几位姨娘似乎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全都低头不语。
二姑娘程慧娘，五姑娘程令萱，六姑娘程菁菁，三个人都学着姨娘们的模样，一个个木呆呆低头看着面前的桌子。
程萧萧进门时虽然挨了一耳光，如今又有些蠢蠢欲动。
被赵姨娘暗地里拧了几把，哼哼唧唧着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程莹莹年纪最小，尚没有学会姐姐和姨娘们充耳不闻的本事，疑惑地看向坐在旁边的亲姐姐程令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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