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牢房内，阿卒和小六吃完了午餐，像往日一样，窝在牢笼里，一动不动，待那送饭狱卒走后，他俩很有默契的，抬起了弯膝里的脸，目光都落在，那个掩盖在青砖里的地洞。
“小六，准备好了吗。”阿卒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激动。
“准备好了。”小六点了点头，同样的激动。
“走吧。”阿卒深吸了一口气，挪开板砖，跳了下去。
地洞很长，直通城外，挖长地洞的好处就是不会被皇都之内的人抓，坏处就是，时间长，挖了整整三年。
他俩走了半个时辰，才从城外的一个荒郊，破出了土。
此时正是冬季，外面雪下的很大。
两个穿着一身崭新衣服，脸却跟脏，头发很乱的人，出现在了河边。
衣服是慕篱桑提前给他俩准备的，还有一些碎银子，以及两张人皮面具，足以让他俩换一个新身份，重新开始。
阿卒看着水里的自己，胡须短，很乱，因为在牢里没有条件打理胡须，便用钝的石头磨成的刀片割了去，重新长出来的胡须像是春风里，凌乱不堪的杂草。
他用水洗着脸，露出一张还算英俊的面庞，又用水沾在手掌上，打理干草一样的头发。
半晌，他对一旁的小六说：“我要回家娶阿青，你要去哪?”
小六想了想，他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家。”
他是个乞丐，那年冬天，他忍着饥饿，混进了皇家宴会，被人发现偷吃，当即就被人抓走，关进牢里，被抓的时候，他还往嘴里不断的塞着馒头。
“那你去我家吧。”
阿卒捡起一根树枝，拿在手里，另一头给小六，小六有眼疾，白日里看不清东西，阿卒用这根树枝，牵着小六。
走过了几个城池，三年了，初见到阳光，阿卒有些不习惯，用手掌遮着冬日的暖阳，这动作被身后的小六看在眼里。
他看不清，阿卒在小六眼里就是一个黑影。
“太阳，是什么样的?”小六问。
阿卒想了想，把小六的手抬起来，向着太阳，对他说：“你觉得温暖吗，太阳，就是这样的，它就在你前方，但是在很远的地方，你能感受到吗?”
“我，感受到了，很暖。”小六觉得身体一阵暖和，当下，他就笑了起来。
两人的行为，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特别是眼神阴暗的的阿卒，更是引来无数的议论。
“这两个人是谁?没见过啊?”
“他们身上好臭，多久没洗澡了啊?”
“好像是牢里出来得一样，这眼神……”
阿卒狠狠的瞪了几眼那群人，那些人被瞪得发怵，纷纷离开。
“他们在说什么?”小六问。
“没什么，他们说你很可爱。”
阿卒摸了摸他的头，小六比他小三岁，他一直把他当成弟弟来看，“我们去酒楼吃顿饭，洗个澡，再带你去见阿青，好不好?”
“好。”小六抓紧了手里的木棍，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酒楼，先是开了间房，洗了个澡，因多年积灰，换了好几桶水。
换水的小二提着几个空桶从房间里出来，将毛巾挂在肩膀上，边走边嘀咕：“换了五桶水了，还是混浊的。”
两人吃饱喝足后，阿卒便带着小六去集市上买了好多礼品，都是女孩子家爱吃的零食和胭脂水粉。
“哟，公子，这款胭脂很好用，你家姑娘肯定会喜欢的。”卖胭脂的货郎推荐了一款胭脂，见阿卒脸红的样子，估计是第一次来为女孩子买脂粉。
“那就这些都来一样。”阿卒脸红的挠了挠头，指了那几样胭脂，不知道阿青喜欢哪种，那就全买了吧。
阿卒的家乡，在洛阳城外，一个小小的村庄里。
此刻，这个村庄，正办着酒席。
场面很大，每家每户都贴上了红纸，鞭炮齐鸣，小孩开心得拍着手，极为热闹，似乎男方很有钱，是地主似的。
阿卒拿着礼品，远远的躲过那些人 生怕被认出，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另一头链接着小六。
“他们在干什么?”小六问。
“应当是，谁家娶亲了吧。”阿卒呼出一口气，看着村庄，和记忆中一样，还是一成不变的样子，只是多了些喜庆，和热闹。
“噢。”小六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成亲，是什么，他不懂，也没兴趣。
行了很久，才找到阿青家。
阿青是村长家的女儿，村长家虽然不富裕，但是小楼却十分精致，坐落在半山腰上。
村长家也张灯结彩，贴满了红纸，但阿卒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一路走来，每家每户都是这样。
村长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高大小伙子，那张脸是他没见过的。
“你是谁?”
“村长，是我。”阿卒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个朴实的笑。
“怎么是你?路上没有人追吧?”村长见是阿卒，连忙关好门窗。
“没有，放心吧，我是刑满了才出来的。”阿卒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和善。
“哦，如此甚好。”
村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阿卒是不可能出狱的，如今出现，应当是为了阿青而来，“你要找阿青?”
“是的，我还给她带了礼物，阿青人呢?”
阿卒扬了扬手里的礼物，往里屋看去。
“她，她在里面梳妆打扮，你要进去的话，要答应我一件事。”
村长突然面色凝重，面色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让阿卒自己知道真相。
“什么事?”
“无论在里面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动怒 跟不许 伤害我的女儿，你能答应吗?”
“我答应。”
阿卒点了点头，阿青是他的爱人，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我相信你。”村长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自小诚实的孩子，他是深信不疑的。
“我也相信你。”阿卒朝他笑了笑，村长为人很好，不会透露他的行踪。
“小六，你先坐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阿卒把小六放在了院子里的凳子上，给他端了点小吃和茶水，就十分激动的推开了阿青房间的门。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阿青房间里，贴满了风信子，她将风信子晒干，精心保存好 挂在房间里，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风信子的香味，时间久了 她身上，头发上就都是这个味了。
阿青是个瘦弱，温婉的女孩，知书达礼，温柔大方。
此刻，她正坐在梳妆台上，一个穿得艳丽的女人为她涂胭脂水粉，阿青听到有人开门，便回头去看，那张胭脂半晕开的脸 十分的美丽，平日里清丽的她，今日添了一丝成熟。
“是你?”阿青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手里的银簪掉落在桌面上，发出叮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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