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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兄友

囚鹤

“从案,那依你所言,这东宫官吏一日不曾搭建,你我便一日不得名正言顺喽?”柳廷站了起来,与邹一山相视,眼底满是质疑。

邹一山听出了柳廷话中不满,便只是微微一笑,再无他言。

组建东宫官吏一事停滞已是板上钉钉,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章平帝的旨意。

赵昀无心招呼到访的大人,众人稍坐片刻,便纷纷告辞。

唯独柳廷,在离开前欲言又止。

“非林,我这儿有一幅字帖,是前朝流传下来的草书,你是草书大家,且帮孤看看是否为真迹。”赵昀喊住了柳廷。

柳廷微微站定,送别了邹一山等人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书房内很安静,茶也凉了,只剩下一丝清淡的茶香。

赵昀自顾自地喝着茶,也没有抬头看柳廷,过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开口,“非林,方才见你似有话说?”

柳廷嘴唇蠕动,似是有些急切。

但对上赵昀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眸,又不知如何开口。

赵昀见柳廷为难,笑了笑,“非林,你跟着孤快有三年了,孤是何人你还不清楚吗?心中若有事,但说无妨。”

柳廷深吸一口气,握拳,终于站了起来。

“殿下,下臣听说,麟王之子如今就住在东宫?”

赵昀点了点头,“赵清珵与孤同宗兄弟,如今他在望都无依无靠,孤与他同住也算是全了一场兄弟情谊。”

柳廷有些为难,似乎是有所顾忌。

“怎么?非林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柳廷扣着手背,最后搓了搓手掌,压低声音:“殿下,并非下臣狭隘,也并非下臣认为殿下被人蛊惑,实在是下臣私心里觉得,那赵世子不是个可留之人!”

赵昀似乎很是愕然。

他捏着茶盏,冲着柳廷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非林,你这话说得……未免有失偏颇了。”

“润鹤心思纯良,孤瞧他在东宫住着的这些日子也很是老实本分。”

柳廷一心为了赵昀。

见赵昀对赵清珵十分放心,更是着急了,他的长相本就清苦,眉头一皱,更显得苦大仇深,“殿下,您也不想想想赵世子是何身份,麟王身死风阙关,其母自尽于他跟前,长姐听说不日便要嫁去鞑靼,像他那样的人,死了便也罢了,可他若是活着,怎能甘心?”

柳廷继续道:“殿下,赵清珵不能留,假以时日待他成了气候,必定会在望都掀起风浪!”

赵昀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犹豫。

似乎是被柳廷说动了。

柳廷乘胜追击,继续说服赵昀:“殿下,区区一个赵清珵,您保他做什么?如今皇后膝下无子,谁能知道皇后想要保赵清珵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殿下,多少人盯着东宫,任何潜伏的危机,下臣都必须替您斩草除根。”

“非林,你对孤向来忠心。”赵昀一声轻叹。

他抓着茶盏陷入了失神。

瞳孔涣散,看上去十分纠结。

“殿下,您与他人讲仁义,旁的人可不与您讲什么兄弟情深呐,为了大业,还是要狠下心来才是!”

柳廷其实并不知道赵清珵的所作所为。

但他就是有预感,赵清珵这个人,如果不处置以后快,来日必当会掀起风浪。

“此事……容孤再想想。”赵昀揉着眉心,看上去十分苦恼。

柳廷心一横,压着嗓子道:“殿下,自您将赵清珵接近东宫,下臣便觉得此事不妥,赵清珵留不得,您若同意,这件事微臣会替您办好,决计不让殿下操半分心!来日就算东窗事发,此事也只是下臣一人所为,与殿下没有半分干系!”

“非林……你如此忠心,替孤着想,孤实在是……”

柳廷跪在赵昀跟前,神情坚毅:“微臣自三年前追随殿下,一心为主,将替殿下排忧解难视为己任,万死不辞。”

茶已经凉透了。

书房门大开着,最后一点热气被寒风吹散了。

石斛见赵昀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将搭在手腕上的狐裘披在了赵昀肩上。

“殿下,柳大人已经离府了,奴才亲自送大人出的府。”

片刻后,赵昀‘嗯’了一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准备离开的石斛,“去一趟锦衣卫,去寻左擒熊来见我。”

左擒熊是锦衣卫同知,听到赵昀说要见他,石斛神情一凛,他低声问道:“殿下可是准备动手了?”

赵昀微微一笑,“动手的不是孤,是柳廷。”

“孤不过是替他牵线搭桥罢了。”

大雪纷飞,寒风吹过,赵昀却被吹得无比躁动。

他总是能想起母妃说的话,那个可怜的女人,用生命教着赵昀,要仁义,要良善,要有一个好名声。

他没有强大的母族,他的身后是一群又一群道貌岸然的文官清流。

为了让那群文官对他有一个好印象,赵昀在这条路上付出了这样多,他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好名声被破坏了。

他想要赵清珵死,有一百种方法。

可没有一种方法是能够让自己干净的。

所以赵昀选择什么都不做。

反正,现在要杀赵清珵的是柳廷,不是么?

赵昀的唇角流露出一抹阴冷,“开了春,西山的猎物都醒了,杀人放火好时机呐。”

“柳廷要是够聪明,孤应当过不了多久,就能听见好消息了。”

年关就在眼前,隆冬暴雪。

伴随着暴雪而来的便是深宫之中的群臣宫宴。

这一日,先是从早上开始便要忙活百官觐见,北周各省布政使半个月前便动身赶来望都,边陲重镇因为将帅无召不得随意离开,便派亲信赴望都恭祝陛下新岁。

今年因为李聿留在望都过年,所以辽东便没有再额外派人过来,李聿便代表着辽东参与宫宴。

自从上回在李府与赵清珵一同沐浴过后,李聿便再没有私底下与赵清珵见过面,不知怎的,他如今一想到赵清珵,总觉得如鲠在喉。

一边是辽东的天高海阔,一边是望都囚笼般不得自由的困境,两项抉择之下,一向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的李聿生平第一回,有了退缩和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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