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子随着薄薄的纸张蔓延开,顷刻间,那画就被烧的一干二净。
“你这是……”
崔七七不解。
“他的模样我已经记下了,回去我重画一张,着人去查。”
墨子圭把已经烧成灰烬的画扔到纸篓里,“你只需要画我就好。”
崔七七一愣,随即一笑:“你怎么连一幅画的醋都吃啊?”
墨子圭扭头:“没有。”
崔七七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言兮什么不得了的隐藏属性。
除了众所周知的温柔,不为人知的腹黑,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傲娇。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崔七七没有指出他的别扭,她转移了话题,“你就这么抱着我回来,都不知道花魁大会那边是什么进展。”
“没什么进展了。”
墨子圭说,“这一次的收获,已经很大了。”
原本只是查探传播巫女消息的人,如今不仅发现了那个身份神秘的琴师,还有姜国的崔南安。
至于容与……倒是已经碰过面了。
不虚此行。
花魁大会。
墨子圭与崔七七离开后,容与也没有在房间里久留。
他穿上外袍,走出破损房门的时候,已经成了莲生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花魁大会上的闹剧只是一出插曲。
牡丹把张员外夫妇甩下后,就带着海棠离开了。
诗诗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哪敢真的处置什么人,只说把张员外夫妇交给马遥便是。
马遥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此没什么异议。
他带着张员外夫妇回到包间里,花魁大会照常举行。
不出所料,花魁的头衔落到了诗诗头上。
容与隐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有趣的东西,转身离开了人潮。
他一路回到盟主府,利落地翻墙而入。
一打开房门,就看见房里坐着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见他回来,立即起身,恭敬道:“殿下。”
那人去掉易容,露出一张平凡的脸。
“今晚有何异动?”
容与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盟主府提供的茶叶是六月雪,但无论容与再怎么喝,都品不出那日崔七七所泡的味道。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今夜有另一方人马来盟主府盗取碎片,属下与之交手后,发现对方也并没有得到碎片。”
暗卫回答。
“这倒奇了,他们也找不到。”
容与玩味,“这一个盟主府就那么点大,还能把碎片藏到哪儿去?”
“殿下……会不会,碎片根本就不在盟主府。”
暗卫给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容与摩挲着弧度完美的下颔,修长的指节轻叩着桌面,他沉思了一会儿。
那不俗的姿态与那张平庸的脸格格不入。
“如果不在盟主府,又会是在哪里。”
容与慢慢分析,“武林盟主不会欺骗整个江湖,所以这必然不是一个假消息,碎片就在扬州。
而这种至关重要的东西,交给谁都不会放心,理当会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可武林盟主的卧房与书房,本宫都搜过,绝无遗漏……而如此重要的东西,他也不敢随身携带……”
意识到思路即将又陷入死胡同,容与眉头微皱:“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
“讲。”
容与不耐烦地打断他。
暗卫:“是。
殿下刚才说,碎片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谁都不放心。
但有一个人,武林盟主是绝对放心的。”
“哦?”
容与语调微上扬。
暗卫回答:“万剑山庄庄主,万归宗。”
容与眉头微挑。
他一个燕国的太子,这次来楚国主要的对手也是另外六国的人。
因此楚国的江湖势力,他并不甚清楚。
他这些替他查各种资料的暗卫,反倒比他要清楚。
暗卫继续道:“万剑山庄庄主修炼剑道,修炼剑道之人最讲究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他们不仅自己至纯至善,还能明辨是非,看透人心。
而万庄主,是武林盟主的至交好友。
他,是武林盟主绝对信任的人。”
容与动人的狐眸微微上挑:“行啊,小子。
你不说本宫还真没想到……”
暗卫一喜:“能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这么看来,那碎片果真是被武林盟主交给万剑庄主了?”
一个人能够活成传说,那光辉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六年前燕陈二国进攻楚国,被墨子圭率兵反攻。
燕国毗邻楚国,楚军一直攻至燕国边境,差点就能一举攻下燕国的城池。
可当年十四岁的墨子圭见到燕国边境的百姓因为战火流离,饿殍遍地,竟下令让人放了一些军粮去接济燕国的百姓,然后,鸣鼓收兵。
当时有楚国将领怪他过于心慈手软,战场之上岂能留情,那十四岁的少年骑在战马上持戟傲然:“两国交战,百姓何辜?君可见本宫杀敌之时有过半分犹豫?兵将沙场征战,自当尽心。
百姓手无寸铁,如何忍心?!”
这一番话置地铿锵,传遍七国。
诚然,这般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对以开疆拓土,一统六国的目标而言,难成大事。
可他赢得了天下人的民心,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这天下,不只是楚国的天下,而是七国的天下。
这所有,不只是他的朋友,还有他的对手。
那年的容与,刚刚经历了母亲惨死,他隐忍多年,终于提前因此爆发。
踏着尸山血海,兄弟白骨,顶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骂名登上太子之位,那个容貌艳丽的少年坐在王座上露出嗜血的笑,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没有人记得他曾经也只是个单纯的,笑起来会羞涩的,只想坐在母亲船上看她采莲的孩子。
他生性为光,奈何生于黑暗,以为自己就此堕入地狱深渊,成为十恶不赦的魔鬼。
也是那年他得知了墨子圭,明明是比他还小一岁的孩子,在战场上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却还是善良的,温暖的,宛若神明般悲悯。
墨子圭手刃敌国数万大军,可又拯救了无数敌国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