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素云拎着买来的包进了院儿。齐景昌正在水龙头那儿洗手，洗完手，从晾衣绳上抽了一块毛巾擦干。

“这拿的什么了？”

“燕子有点东西想带给春生，让我过去拿一下。”

“哦。”齐景昌应了一声，把毛巾挂回晾衣绳上，进屋了。

林素云也跟着进了屋，把赵燕带给春生的东西放好，“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去做。”

“随便吃点就行。”

“嗯。”林素云答应着去了厨房。

午饭，头一天的剩菜烩饼，又做了一个汤，简单好吃，齐景昌吃得很舒服。

“我这趟去要是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齐景昌喝了一口汤说。

“嗯。”林素云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

“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嗯。”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齐景昌也发现了林素云的心不在焉。

“昌哥，你今天有时间吗？”

“没什么事儿，怎么了？”

“我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就是……赌钱的地方。”

齐景昌皱了皱眉头，“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干嘛？”

“我想试试。”

“试试？试什么？”齐景昌很意外，一下子没想明白。

“就是，也想去赌一下。昌哥，我三岁就会打麻将，五岁就上牌桌，我很少输的，基本上就不会输。”林素云连忙解释。

“赌场上可跟你玩不一样。”

“我可以试试，我有钱的，我还有三百块钱。”

齐景昌本来想说“胡闹”，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人嘟着小嘴，满眼热切地看着他，那模样让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唉，不就是去个赌场嘛，又不是去逛窑子，再说有他齐景昌亲自护着，谁还敢把她怎么着？于是便改了口说，“行，吃完饭我就带你去。”

果然，那小女人立刻就开心了，抿着嘴，笑得眉眼弯弯。齐景昌的心也随着她那眉梢眼角的笑意化成了一汪水。

吃完饭，林素云收拾了一番，穿上第一次见齐景昌时，他给她买的那身衣服，又郑重其事的揣上她那全副身家三百块钱，就像一个出征的战士一样跟着齐景昌出门了。

出了门，齐景昌骑着自行车，林素云坐在后座上，晌午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越发显得男人俊逸，女人漂亮。

路过胡同口，正碰见春妮出门倒炉灰，“昌哥，出去啊？”

“嗯，出去办点事儿。叫祥子带几个人到瘸子老葛那儿看着点儿。”齐景昌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回答。

“好嘞！昌哥，您今天真精神，素云也漂亮。”春妮一脸艳羡地目送着他们，满脸就写着三个字：真般配！

齐景昌只觉得心里的花儿都开出一朵朵了，偏头看了看地上的影子，身后那个小人儿一双小手正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他脚下生风，自行车蹬得更快了。

骑了约莫有二十分钟，到了一条很窄的胡同，在胡同里面的一个小院儿门口停下了。院门看着有些破败，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月了，上面的漆都斑驳得看不出颜色了，门槛的条石已经被磨得光溜溜，显是很多人走过。齐景昌把车往门口一停，便过去敲门。

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满脸褶子的男人探出头来，看见齐景昌立刻满脸堆笑，诚惶诚恐地说：“哎呦，齐爷！您怎么来了？您这贵人踏贱地，这是咱们哪儿得罪了？”

“我这位妹妹想来玩几圈。少他妈废话，赶紧开门带路。”齐景昌不耐烦地说。

那人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连忙开门，又陪着笑带路。那人腿有点拐，就是这个赌窝的庄家瘸子老葛。

院子不大，但也隔成两进。瘸子老葛领着齐景昌和林素云进了二门，直奔正房。正房门敞着，却挂着厚厚的棉门帘子，他快走几步挑开帘子，对齐景昌说：“齐爷，您请。”

一进门，便见屋里乌烟瘴气的，一群男人露胳膊挽袖子地吆喝着押大小。旁边还有两桌麻将。齐景昌皱了皱眉头，“就没有清净点的地方？”

“嗨，哪儿能让姑娘在这儿。您跟我来。”老葛说着便引领着齐景昌去了里间。

里间房间不大，就一桌麻将，专门有个伺候局的倒茶记账。齐景昌问了规矩，一番五块钱，一圈一结算。按这个节奏，林素云手里的那三百块钱，如果手气不好，玩不了两圈就没了。

老葛上前拍拍一个人的肩膀，说：“让让地方，玩一个天一夜了，行了，赶紧回家吧。”又对旁边记账的人说，“把账给他结了，换人。”

那人大概是输得不少，有些不甘心，还想翻本。但看见站在门口的齐景昌，也不敢坚持，结了账便走了。牌桌上的三个男人看见换上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本来还想借着打牌沾点儿便宜，可看见跟着来的人是齐景昌，一下子便都不敢吭声了。

齐景昌见状，笑了笑，“我就是带着这个妹妹来玩几圈，没别的意思，大家该怎么玩还怎么玩。”

林素云也来到牌桌旁，屋里烧得很热，她脱到大衣递给齐景昌，从容地坐下，从随身带的军挎里掏出一小叠钱，又把包丢给齐景昌，她把钱往桌上轻轻一拍，浅笑着说：“我牌打得不好，但是牌品应该不算差。赌场上无父子，大家也不用让着我。”她说完微微撸了一下袖子，露出一小截如雪皓腕。

嚯，这就起范儿了？站在一边拎着包抱着衣服的齐景昌看得呆了，再看那小女人，洗牌，码牌，摸牌，那动作行云流水，小腰板挺着，坐得稳稳的，垂着眼，食指和中指夹着牌，拇指再轻轻一托，那姿态，那韵味，妥妥地旧上海纸醉金迷的调调，就差穿一身旗袍，再放一首《夜上海》了。

这老葛也看呆了，这小姑娘看着娇娇俏俏的，这牌桌上的派头还真不一般，也难怪，能让齐景昌亲自陪着，还拿衣服拎包的女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他连忙给齐景昌搬了个椅子，让他坐下，又掏出烟递给他一支，齐景昌摆摆手，没有接，他又去给牌桌上的人发烟。

众人道了谢接了烟，有一个刚点上，就听齐景昌淡淡地说了句，“掐了，我不爱闻烟味。”他可不想让他的小宝贝儿弄一身烟味回家。

虽然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牌桌上的几个人就都不敢再抽烟了，连忙掐灭烟，老葛也一边用手赶着牌桌上的烟气，一边附和着说：“都别抽烟了，乌烟瘴气的，回头再熏着人家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