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情绪极其低落的时候，受不得别人半点安慰。
司徒明恩这半训半关切的话，让柳婵霜一阵悲从中来，她紧抿着唇没吭声，眼底却有泪光。
这一个多月，她一直都渴望吴庄南昭会来救她，那么，她所有的怨气都会消失。
但没有。
一个多月，她每天都希望有奇迹出现。她是太子生母，哪怕吴庄南昭不爱她，也不会不管她。
谁知道，他真的没管。
直至今日，柳婵霜才被带了出来，可救她的人居然是司徒明恩。
好讽刺啊！
柳婵霜现在的样子特别狼狈，虽然没有受刑，但因为被囚困了一个多月，蓬头垢面。
眼下又是盛夏天，她盔甲里的衣服都馊了，那一身的酸臭味熏得边上的明姬差点都吐了。
院子里的苍蝇全都围着柳婵霜飞，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难堪到不行。
从小到大，柳婵霜便是族人捧在掌心的宝，何时这样狼狈不堪过。
她此时连死的心情都有了。
司徒明恩也没多少什么，吩咐明姬道：“你把嫡长宫主扶下去洗漱一下，做些好吃的。”
“是！”
明姬扶着柳婵霜时，气都是屏着的，一张脸憋得通红。
柳婵霜尴尬地道：“你去准备热水吧，我自己走。”
“没事，主上吩咐我做的事，岂敢不做呢？不过嫡长宫主怎么落得这个样子？”
明姬一脸不解地看着柳婵霜，又道：“您可是太子殿下的娘亲，西蜀皇这般对您吗？”
是啊，好歹是太子殿下的母亲，他却这般不喜欢她。
柳婵霜心酸地吸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她已经无话可说。
明姬将她扶到澡堂，里面的水是备好了的，还冒着氤氤氲氲的热气。
“主上派人去救您的时候，便吩咐我准备热水和吃的，您先泡泡，我去拿换洗的衣服。”
明姬这番解释，更让柳婵霜心头一阵感动。
她轻声道：“多谢！”
“嫡长宫主与我们这般客气作甚？您可是画班主的嫡长宫主，何等的尊贵身份？”
明姬屏住气帮柳婵霜脱下盔甲，扶着她进了浴桶才又急急地走了出去。
司徒明恩就在院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微微点头，便又朝着厨房走去。
随即，司徒明恩就离开了庭院，坐着马车一路向北。
不一会儿，马车外有急促的马蹄声，他用剑掀开了车帘，冷冷往外瞥了一眼。
“如何了？”
“主上放心，您亲自下的幻术，那魑魅魍魉根本分辨不出来。他们正带着假的嫡长宫主回西蜀。”
“途中可有人跟着？”
“属下在各个驿站都安排了人手盯着，一旦有异样便会八百里加急传递消息。”
“魑魅魍魉不是泛泛之辈，这事儿骗不了他们多久。你们务必按照计划行事，且不可节外生枝。胆敢乱朕计划者，杀无赦！”
“属下明白！”
司徒明恩摆了摆手，这人策马扬鞭便绝尘而去，他跟马夫道：“去集市转转，便打道回府吧。”
“是！”
……
庭院里，柳婵霜还泡在浴桶里，眯着眼，仿佛睡着了。
但其实没有，她的眼睫还在颤。
洗去铅尘过后，她那脸即便未施粉黛，也美得让人肝颤，肌肤依旧白若凝脂。
上天对她是厚爱的，给了她世人无法企及的容颜。
明姬在给她捏背，看着她一身凝白，很是艳羡地道：“嫡长宫主，您真的好美。”
柳婵霜没做声，她还沉浸在街头那些流言中，字字句句，宛如利刀似的扎着她的心。
她很想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怨，但做不到。
“贵妃怜，贵妃贱，贵妃比不得红颜乱。负心郎，负心汉，宁爱厉鬼不爱妻。”
多么讽刺的歌谣，估摸着整个炎煌大陆的人都在嘲笑她。
活该，真的！
明姬见柳婵霜沉默，又道：“长宫主，有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嗯？”
“早前萱姬给我发了信函，提到了苏引，她……”
明姬欲言又止，睨了眼柳婵霜的侧脸，她虽然闭着眼，但那脸却十分的紧绷。
她是很在意这事的。
于是明姬继续说：“听萱姬说，皇上把苏引留在寝宫大半个月，而那些日子，他朝会都没去。锦禾本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凌飞拦着不让去。您说，街头的谣言会不会是真的啊？”
柳婵霜装着不以为意道：“他喜欢苏引的事，本宫早就知道。”
“我只是替您不值，毕竟当年您是背负了天下骂名去了西蜀，皇上却……无论如何，应该派人来救您啊？”
“别说了，本宫不想听。”
“嫡长宫主啊，您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道呢？卞城街头都是流言蜚语，那西蜀上下能风平浪静吗？您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嗤笑？”
画班主的人都善于攻心，尤其是明姬，一直待在司徒明恩身边伺候，把他的习性学了个八九分。
此时柳婵霜正是心碎时，提防能力极差，明姬这些话便一字不落都扎在了她心头。
恨意在她心头疯狂滋生，蒙蔽了她的理智。
倘若苏引此时在她面前，她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把刀将她杀了。
明姬将柳婵霜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柔声道：“您可知主上为了救您，费尽了多少心思吗？说到底，还是咱们画班主的人齐心，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您说对吗？”
“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那我伺候您更衣。”
明姬将准备好的衣服拿过来，还是柳婵霜在画班主里的锦袍，上等桑蚕丝织就。
柳婵霜看到这代表身份的锦袍就愣住了，忍了很久的泪“唰”地一下滚了出来。
这一哭，她便如何都收不住了，趴在明姬肩头哭得歇斯底里。
明姬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嫡长宫主，若是在西蜀不开心了就回来，只要画班主还在，便是您的避风港。我，门主，以及画班主的所有人，都欢迎您回来。”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柳婵霜泣不成声，她真的不明白。
为何她赌掉了自己的所有，却是一败涂地。
明姬幽幽道：“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您要想开些。兴许，西蜀皇从一开始就在骗您，他看上的，不过是您手里的八万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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