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荒原

我看着余森，他到此时并没有因此失去了力气，他还在跳，还在唱，仿佛不知道疲倦为何物，他呼号着，挣扎着，肆虐着，整整多半个时辰，就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进行着一种未知的仪式。

我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浪费着精力直到虚脱。

太残忍了，我不忍再看下去，只好低下来头颅，再看我脚下的油灯，此时只剩下了一个红心，我慌忙伸手想要护住那仅有的光亮。

呲，油灯的灯芯处冒出了一道白烟。

油灯灭了。

我只觉得身子一冷，四周为黑暗所笼罩，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悠悠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人轻摇，才又醒转了过来，在一看，此时已经不再是身处幽暗的地下甬道了，这里是一处荒原，长满了薇草，细沙，水潭，天色苍茫，却不见日头，大片的云朵阴沉沉地，挂在了天幕之上，高攀难数，但是下一刻，又似乎要垂落了下来，触手而及。

“牧师，你终于醒了。”

我这次啊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影，只是有些瞧不斟酌，再凝神望去，居然是余森，他没有了先前那般血淋漓的骇人场景了，他只是一个人，穿着一件麻布衣衫，脸色如常，只是额头上有些青色。

“啊，是你啊，你怎么没死啊。”

我摇了摇头，使劲地驱散了蜂拥而来的画面，但是那些场景瞧着就像是画片一般，残破碎裂，我始终无法拼合了起来。

“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余森摸着自己的脸颊，笑道。

“这里是哪里？”我坐了起来，脚下是一盏泯灭了的油灯，被脚一扫，滴溜溜地乱转。

我们此时就在一块极大的青石之上，远眺而望，这里似乎真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荒原。

“我也不清楚这里是哪儿，我只是醒来之后就看到了这些。你就在不远之处，我叫醒了你，就没有然后了。”

余森舒展着四肢，看来在这里似乎他没有大殃。

“看来你的法术似乎是又失败了。”

我捡起了那个油灯，里面的火油还有许多，灯芯还长，只是没有了光亮。

“照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结果的啊。”

余森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解地说道。

“但是我看的真切，你差点就小命不保了。”我把先前的见闻诉说了一遍，不过这些在我的叙述中，显然有些自相矛盾，它们只是我脑中飘过的一些残片汇集而成。

余森听着也是模糊，但是他毕竟是懂法术的人，按照我胡乱的讲述，他也把整个阵法又在青石上模拟了一番，这才坐了下来，说道：“这真是不应该啊，按道理说，我已经组成了火笼之阵，通过焰火的烧灼，就能从骨骸之中提炼出某些讯息来的。”

余森想来想去，还是没找出头绪，只是在一旁嘶嘶做声。

“按你所说，这阵法应该是错不了的？”

我看着那盏油灯，有些意外，因为我现在所穿的衣服是先前父母所赠的那件黑袍，但是我确切的明白，这并非我今夜所穿呃衣物，而余森同样也是。人是正确的，衣服却各不相同，而手中的这盏油灯，我记得灯柱里没有这么多火油的，灯芯也没这么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余森挠着头发，说道：“确实不应该有错啊，我已经模拟了不下三十次，虽然只是用了一些年代并非长久的尸骸，但是效果明显啊。”

我又暗自踌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你认为阵法没失误的话，那就表明阵法是成功了，那么我们就极有可能是在阵法的效力之中。”

我指了指彼此的衣物，说道：“你看下，现在你我所穿的衣物有何不同。”

余森低头再看，顿时后退了几步，说道：“我怎么会穿这么件衣服。”

“怎么了？”我见他脸色有些难看，赶忙问道。

他咬着牙磨蹭了许久，才说道：“这件衣服是我的恩师在我学道之时送给我的，他已经过世许久了，而我在下山之时，也把这衣服一并火葬了，免得睹物思人。现在这。”余森解开了衣扣，把那麻布短衫就退了下来，丢在了一边。

“既然是你师傅的，何必要把它丢了呢。”我上前捡了起来，准备交给他，余森却看也不看，只是呆坐在一边，看着青石上刚刚用石子画出的线索，过了半晌才说：“如果如你所言，我们现在不知因为何故进入了阵法之中，而这个法术是为了那些骸骨残存的记忆，我们是为了寻找那宝藏而来的，而那八具尸骸极有可能都是四方镇的创始人，如此情景看来，那宝藏不会是埋在了这荒原之上吧。”

余森站起来远眺，这里多是些如山的巨石，已经飞流直下的瀑布，甚至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这里不似是人间，也更别谈天界了。

这里是哪里？我俩都有这个念头。

“唉。”余森叹了气，一跤复又坐在了石上。

“那条大蛇是你圈养的吧。”

我看着他，忽然平静地向他问出了深埋已久的问题。

“嗯？”余森扭转了脑袋，他有些不解，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刻，我居然还有心思对一些琐事刨根问底。

“那条大蛇，我夜里曾经在后巷见过一条数丈长的大蛇，眼睛就跟灯笼似的，脑袋也有门板一样。”我没有说这件事其实是莫智所见，我不想给他带来一些后顾之忧。我心中没有一丝的波澜，只是平静的看着余森。

余森也难得有几丝笑意，他舔了下有些干涸的嘴唇，冷笑了几声，才说道：“没想到，你还是看见了，其实我先前就已经承认了，那条大蛇，以及货郎见过的信使，都是我的杰作。”他说着，仍然比划了一下长蛇吐芯的动作。

“看来我真是愚钝啊。”我恍然大悟，四肢舒展看来，躺在了青石板上。

我整理了下衣服，同时也摸到了腰间的硬物。

不想那油灯却一个不注意，从脚边滚落到了一边，虽然天不曾降雨，但是这青石上还是有些湿滑，那油灯表面是玻璃所制，一个打滑，油灯便顺着石壁滚落了下去，坠入了渐渐升起的白雾之中。

我和余森同时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此地已经是为雾色所围拢，我和他只能彼此看见模糊的脸色。

余森在对面喊道：“这地方有些诡异，你我都要小心谨慎。”

我伸手摸了下腰间的匕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