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鬼果李敏

大伟瞧着王老太，问我。

“浩子，这老太太再找什么呢？”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满是泥浆，汗水浸透的湿漉漉的短发紧贴着他的脑壳，他身侧十几步的墙边，就是小院的出口，在那里孤零零地站立着一具娇小的已经丧失了灵魂的活尸，她额头被王老太贴了一张镇符，一动不动，两颗宝珠一般的白眼，就似两盏洁白的明灯，它能照出人心，也能道出险恶。

“她在找一个曾经的故人。一个活泼的小女孩。”我再次看向王老太，她的身段依旧窈窕，衣袖下，脖颈处的皮肤仍然如少女一般洁白无瑕，那头乌发挽着，从背影看来，就是一个姑娘的姿态。她在乱如残垣的泥土中深浅不一地走着，看着那一朵朵绽放的鬼果之花，这些重新幻化出姿态的鬼魂懵然地站立在地上，响彻苍穹的尖叫也不能打断他们蒙尘的心思，这些人被困了太久，见过了大风大浪，早已岿然麻木了。

一个身在鬼镇的鬼魂，将会要何去何从。他们无从知，我们也无从晓。

“小敏。”

王老太捧着一个果实，那个鬼果真好落在了她的掌上，嘶嘶地化作了青烟的形状，只在一瞬间，一个如梦似幻的小姑娘的形象都出现在了面前。

她双目紧闭，薄唇轻咬，长发披肩，一袭粉色的薄衫把她柔弱的身躯笼罩在了迷雾之中。王老太呼唤着，轻轻地把她拥在了身前。

鬼魂是有重量的，她在某些时候也会显露出实体。

王老太几乎有了哭喊的冲动，我顾不得脚下的虫咬了，赶忙跳下去，那些蝗虫见我如见王老太，自动闪出了一个圈子来，我迎上前去，接住了王老太摇摇欲坠的身子，把她以及她怀中的女孩魂魄领到了外面。

里面现在已经成了一场修罗的盛宴，那巍巍的鬼树已经被这些多如草芥的黑色昆虫撕咬地就剩下了树身的主干了。而小红的哭泣之声也越来越弱，几不可闻。

“这就是李敏？”我问答。

王老太也慢慢地回过神来，默然地点了下头，她眼中嚼满了泪水，俩人经历了百年的岁月，才终于又再次相会，只是一对姐妹，终是阴阳相隔，令人嗟叹不已。

王老太把李敏的魂魄放在了地上，那小女孩仍然闭目不言。

王老太应该是想把她重新唤醒，甚至于人魂合一。

“耿浩，你去把李敏的肉身取来吧。”王老太毕竟身中大伤，又放了撒豆成兵的秘术，现在已经有些独木难支了。

我闻言，起身来到了院门之前，再看那鬼树，只剩下喂喂的一根树杆了，光秃秃的，没有树枝，没有藤蔓，没有绿叶，更没有小红的踪迹了。

她终于是作茧自缚了？

我不敢想象，只是抱起了那具活尸，这具躯壳百年之前属于一个名叫李敏的小姑娘，她被小红掳走，炼成了一具走肉。

活尸不重，脸上贴着的镇符，被风吹着，我赶紧抱紧了，来到王老太身边，轻轻的把她放下来。

“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我和大伟看着有些灯枯的王老太。

她满身疲惫，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动手便要解开那具活尸的衣服。

虽然那只是一具尸体，但动人的曲线表明她身前的主人是一个妙龄少女。

我和大伟脸色一赫，双双背手转过了身子，朝前走了几步，坐在了一边，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俩人默然不语，看着那渐渐被侵蚀完毕的鬼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伟这几日被小红迷着，一直是懵懵懂懂，对周遭的感应也有些迟钝了。

我就粗略地把王老太曾经讲过的那段故事又再次叙述了一遍。大伟听后，再次沉默了起来，这是一段伤痛的往事，它适合遗忘，而不适合再次聆听。

王老太在一边喘着粗气，手中的法诀掌法却纷繁无涯，她几乎是在用毕生所学来挑战这个极难成功的任务。离魂归体，本就是祝融秘术的一种，虽然在苗疆的蛊文化之中略有提及，但李敏的魂魄和尸体已经彼此相隔百年，而她的尸体又被炼成了活尸，强把魂魄收归到身体之中，说不定会损伤一些东西。

而且，似乎小红在这具活尸之中，埋下了一些后患，王老太几次提力，想要把李敏的魂魄紧靠在活尸身边，都会遭遇到排斥的现象，就像是磁体同性相斥一般。几次下来，王老太已经是汗如雨降，身子疲乏地几乎要散了架。

“耿浩，你过来一下。”王老太虚弱地喘着，朝我们这边喊了一声。

我愣在了当下，大伟屈肘一捅我的肋下，眼睛却一直望着地上蠕动的蝗虫，说道，喊你呢。

我想那身后是一具年轻女子的躯体，虽然没有了灵魂，却也不敢唐突。只好，背着身子，缓缓朝后挪去。

“转过来啊。“王老太有些着急。

我答应了一声，等了片刻，这才闭着眼睛转了过来。

“睁眼。“王老太的声音有些冷漠。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也实在是不应该。

我睁开了眼睛。李敏的魂魄还在一边，只是醒了过来，魂体还暂时动不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瞧来看去。

而李敏的身体则已经被王老太用衣服盖住了主要的部位，但仍然有大段的白皙裸露在了外面。我面上一烫，赶紧低头不语。

王老太长话短说，把自己想要操作的仪式草草解释了一下，她想过了无数的方法，但还是没能把身魂合一。如果这么耽搁久了，怕是对李敏的魂魄和活尸不利。

“活尸还会不利？“我不解。

王老太接着说，先前小红控制活尸，是把一部分的鬼力存放到活尸的灵台之内，这样她就可操控尸体等若自己臂膀一般。而小红为了一个仪式，将外泄的鬼力都重新聚集在一起，做出了一个幻象，想要把大伟炼成下一个活尸，所以在我们破门而入时，她来不及分散鬼力，也就没发再召唤活尸了。王老太见机的快，很快用镇符把活尸镇在了一边。活尸离开了鬼力时间一长，就会真正的成为一具尸体了，再有片刻，就会僵硬，就会腐化，最后尘归尘土归土。而小敏的魂魄也就再也找不到她本来的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