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死亡 下

多糖的场合

傅闻夺盯着眼前的骨灰盒看了有一个小时，他才仿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一个事实摆在他面前:唐陌死了，磨糖，死了。

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大概有点憋屈，喘不上气来。傅闻夺在几个人的催促中，把手里的骨灰盒，放到了土里。

葬礼上，一些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哭了，哭得稀里哗啦。但和唐陌最熟的这几个人，包括傅闻夺和白若遥，没有伤心，就感觉，百感交集，哭不出来。

“傅上校，不用太伤心了。”宁峥果然不会安慰人。

“嗯。”傅闻夺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不伤心还是敷衍。

这大概是这狐狸最安静的一天了，白若遥沉默地蹲在那块小小的墓碑前，照片上的青年笑得一脸灿烂，地球上线前的照片，居然还保存至今。

回到家，傅闻夺下意识地对家里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家里却没有了唐陌那一句回答“欢迎回来”。

傅闻夺愣住了，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对了，磨糖不在了。

做饭，洗澡，睡觉。傅闻夺躺在床上，右手往右一揽，抱了个空，多年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

他感到脸上有些湿润，左手往上一抹。

我哭了吗？哭了吧。为什么哭？可能是因为磨糖死了吧。磨糖，死了？一股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傅闻夺这辈子都没哭过几次，这次哭得最猛烈。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有些人看似从未被击溃，那只是因为他们失去的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傅闻夺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像有人在捏着嗓子说话，尖锐而刺耳:“傅上校，答应你杀的人我已经杀了，在我们的交易里，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傅闻夺声音沙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升官仪式大概会在下个月举行，在那之前你不要找我。”

那个声音并没有因此停止:“说来也是奇怪，华夏最精英的玩家傅闻夺，居然会对自己爱人这么不满。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结果下一秒就背后捅刀子……”

“闭嘴。”傅闻夺怒吼出声。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果然你们A国人就是虚伪……”傅闻夺没有给那个声音再说话的机会，迅速挂了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手心，调整好情绪，拿起床边是手枪，披上大衣，出门了。

他爱唐陌吗？他爱。什么程度的爱？仅限于磨糖的程度。

宁白的场合。

宁峥把糊在他脸上的骨灰拍下来，“呸”了一下。啧，这狐狸的骨灰飞他嘴里了。

“终于死了啊！”唐陌站在旁边，嘴里在嘟囔些什么，白若遥这次真的死了，和黑塔六层那次不一样，他是被人类玩家杀死的，也没有第二个慕回雪了。

“那个……”傅闻声小朋友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一方面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另一方面……是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安慰。

宁峥和白若遥像是情侣，而又不像情侣。两人的相处模式很怪，有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是恋人，比如时不时的打架。

“我没事，还不至于为了白若遥殉情。”宁峥可能和傅闻夺待久了，说了个不算冷的笑话。

都是聪明人了，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予的安慰是什么，围在宁峥身边的几人点头，离开了。

宁峥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并不爱白若遥。不管是这几年和白若遥的相处中，亦或是现在，他都很清楚。

至于为什么答应和白若遥在一起？宁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享受着白若遥在身边吵闹，却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

骨灰盒里还剩下一点小渣渣，宁峥把它们悉数倒进海里，这狐狸死后还要做一次妖，微风把灰卷上天空，尘归尘，土归土。

今年是第二年了，白若遥走后的第二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地球没有他不是照样转？但为什么，我会有一种难过的情绪呢？

宁峥不理解。

今年是第三年了，我又来了啊。宁峥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风平浪静的大海，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看到家里少了个人的感觉；明白了睡觉身边少一个人的感觉……习惯了吵闹的生活，突然又回到一个人。得到了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更伤人。

白若遥，我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及时爱你，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愿，用我一生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