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西洋水仙的哀歌

严海笙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她有一个比自己大七岁的姐姐，在米亚卡学院大学部上学。

她们都是普通人：头发是黑的，不是代表着“在种群中是高魔力个体”的红发或白发，亦或是代表着“被元素精灵喜爱”的金发；眼睛是黑的，没有象征着“在种群中是高魔力个体”的蓝瞳或金瞳，亦或是象征着“被元素精灵喜爱”的绿瞳。她们，就是这样平庸的人。

但是无聊的大人总喜欢将普通人进行无谓的互相比较。

“姐姐文依考上了米亚卡学院，所以你也应该考上”，“姐姐会的魔法，你也应该学会”，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着她的脑海。明明从小就很少互相交流，但身边的人，却总喜欢将她和姐姐放在一起。

这样，让人很烦。

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人们却要求着她像个大人一样成熟。严海笙开始逃避了。

十二岁的她，央求着父母买了一盆紫色的西洋水仙[1]，却发现养育植物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从此对那盆花弃之不顾。

而后，她又违背着父母的意愿，花了1459日耀币买下了一把小提琴，开始看着网络上乐谱，自学那些知名的乐曲。

所幸，在音乐这一方面，她还有点天赋。但真的，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只是多了个兴趣爱好，自己是个普通人的现实，丝毫没有因此而改变。

“学那种东西有什么用，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背背书，练练魔法。”

自己提出去报名小提琴兴趣班的请求被无情驳回，父亲的话，像是利刃一般扎在她的胸口。

理论课成绩在班级当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怎么了？还是小学生，属性契合度只有N级怎么了？

严海笙很清楚父母是因为她的平庸而恼怒，对于争强好胜的人来说，“平庸”一词本身，就等同于“罪过”。但是，她又那些不是天生智商超群的天才，她也不是那些拥有特殊发色和瞳色的怪物，普通一点，又怎么了？

普通人就不配拥有自由吗？只有十二岁的严海笙，讨厌这样的世界。

幸运的是，大约一个月以后，她听说了姐姐严文依在大学校园中，理论课和魔法实战成绩双双垫底的事，普通人去那种学院，本身就是一种勉强。但不幸的是，周围的人却开始说着这样的话：

“你的姐姐太不争气了，你必须超越她才行。”

“你不能给你的父母丢脸。”

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大人们总是那么贪心，原本想要让不如姐姐的她变得和姐姐一样还不知足，现在，又想要让她变得比姐姐更好。

说到底，她和姐姐怎样，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西洋水仙还没有开花，从买回家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开花，因为现在并不是它的花期。当初，只是因为认为它与自己很有缘，她才会把它买回家。

小提琴已经落了灰，因为父母更甚的严加看管，她已经不再有了自学音乐的时间。

姐姐回来了，借着周末的休假时间，姐姐严文依不再停留在学院的宿舍，而是不愿受同校生的冷眼回了家。但是回了家以后，就不免要被父母批评。

“给了你那么好的条件你却不知道珍惜”，“期末要是被退学你就别回来了，我和你爸丢不起这个脸”。大人们总是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喜欢自诩做了很多，并对其他人评头品足。十二岁的严海笙，也讨厌这样的父母。

但是，严文依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到房间，抱住了与自己空有“姐妹”的名号，却并不是很亲近的严海笙。这是在严海笙看来，她与严文依最接近的时候。

“姐姐，爸爸妈妈那么说你，你难道不生气吗？”

她想看到严文依反抗，只要自己的姐姐反抗，她也就有了“向姐姐学习”这样名正言顺地向父母反抗的理由。

“我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已经习惯了。”

严文依摸摸她的头，如此温和地说着。

一种同为不论怎样努力，也注定无法让身边的人满意的普通人的惺惺相惜，让这对姐妹的关系有了虚假的好转。

“海笙，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不过你千万不要让别人，尤其是爸爸妈妈知道哦。”

“嗯。”

严海笙点头应允着。于是严文依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长八面体形的蓝黑色魔导水晶，内部的符文是不为他人所知，甚至鲜有人能读懂的，来自前文明的元素储存符文，除去与虚空神教有关的人员，现在还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这是「虚空」，听说是能够拯救我们的东西，送给你了，”严文依将魔导水晶放在她娇嫩的手心上，“不过你千万不要自己随便用它哦。”

“嗯！”

努力地点头，她毫不犹豫地回应了姐姐的要求。

而后，严文依就总是在研究什么她不懂得的东西了，每次周末回家，都是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带了越来越多的魔导水晶回家，却又有一天，带着大把寄宿着「虚空」的水晶离开了。

那是一个阴雨不断的深秋的日子，严文依成为了可怕的怪物——“虚空兽”，击伤在大学部任教的老师以后遁入了另一个空间。这件事登上了那一天的新闻，虽然新闻中说并没有查清那个学生的身份，但严海笙隐约能够感觉到，那就是严文依。

她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明明原本都是平庸的普通人，为什么你却突然变得不普通了呢？

去了严文依平时写写画画用的书桌，拉开抽屉，里面还有三颗水晶和一张看不懂的，铅笔反复擦拭画出来的魔导图纸。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它们拿走了。

第二天，三个穿着严肃的黑色服饰，自称为“人类魔法协会成员”的人来到了他们的家，其中一人拥有白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眸，手腕上还戴着串有红色魔导水晶的手链。

那些人询问着他们有没有预先知道严文依再做的事，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物品，十二岁的严海笙一一否认了。

那些人又拿着奇怪的装置对家中的各个可能储物的位置检测着这里是否有「虚空」的气息，而得到的结论，则是“否”。

在此之后的三年，似乎已经对自己的孩子失望到了极点，让我严海笙不会比严文依更坏，她的父母放宽了对她的要求。而她，直到最后也没能考上米亚卡学院。

在父母的照料之下，西洋水仙开出的花，一年比一年更加娇艳。

随后，“反邪教战争”爆发，父母在战争中死亡，姐姐也以“虚空兽莉莉斯”的身份被诛杀，严海笙感到的，却只有庆幸。继承了他们的遗产，以“受保护人员”的身份被分配到米亚卡学院以后，她是笑着的。

两年都没有去照顾，想来，西洋水仙应该已经枯死了。

然而并没有，就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严海笙回到家中，看到了那盆花开出了前所未有的妖艳花朵，花瓣边缘处还有诡异的紫黑色纹路。

她迫不及待地挖开花盆，取出下面的魔导水晶，打开曾经最喜欢的《暴雨前夜》系列的某册单行本，取出夹在里面的图纸。

其实虚空水晶就藏在花盆里面，图纸也夹在漫画书中，她只不过用了这样的小伎俩，但出于对小女孩的信任，黑发的两人没有过多检查，白发的一人尽管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但也没说什么。

脸上挂着妖异的笑，严海笙将这些能够拯救自己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放进书桌的抽屉中，待到城市重建以后，就拿起小提琴，为自由的自己报名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小提琴兴趣班。

花盆依然被保留着，但被破坏了根茎的西洋水仙，被丢进垃圾桶，弃之不顾了。

……

……

注释：

[1]西洋水仙：西洋水仙即风信子，是严海笙的生辰花。紫花风信子的花语有“妒忌”的含义。